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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nter][h1]藝術家被改造成金錢動物是時代之咎[/h1][/center]
北京是全國的政治文化中心。作為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藝術,也將北京作為了一個集中的大本營。宋莊,798名聲在外,藝術家無不希望在這里扎根來實現自己的藝術夢想。北漂從前就有,江南或其他地方的畫家進京,為提高帝王的生活品質服務,自己也得以過上不錯的日子,以至清代雍正朝歸內務府管理的畫家就被稱為“南匠”。當然更多弄書畫的還是靠市場活著,那就不一定非入京,呆在水陸碼頭、商業比較發達的地方就行。
如今更加豐富的體制內資源,仍是吸引畫家進京的重要原因,但還有另外一種至少與之相當的因素,京城也是國內最大的藝術品投資交易市場,聚集在那里的不只有人民幣,還有美元與其他國際貨幣。
今天北京第三產業占GDP的比重已經超過70%,達到發達國家水平,其中文化產業無疑占了重要一項。北漂的何止畫家?從電影群眾演員到搖滾歌手,即使很難掙到什么錢的文學青年,也喜歡往北京擠。除了考慮文化氛圍與影響的輻射力之外,市場是重要原因。
自古以來,繪畫與市場從來沒有結合得像今天這么緊密過。這種本來屬於個人表達與修為的方式(所謂琴棋書畫是也)在最近若干年演變成了越來越流行的投資品。人們買它不是為了欣賞,甚至根本不掛出來,而是如同收藏黃金一樣,希望保值;仿佛投資房地產一樣,可以變本加厲地增值。
因此資本最集中的地方,也就成了畫家最集中的地方。包括成功的畫家,也包括企圖擠進成功行列的畫家,尤其當代藝術的盛行使拍品成了無須真正功夫,也沒有任何標準的東西,可以完全由資本說了算。從前指鹿為馬得有帝王的威權才行,現在資本就可以做到這一點。這是大的背景。
追名逐利是畫家北漂與進京現象背后的潛因。進京是體制內存在,相對簡單;北漂是體制外存在,因為追逐的具體對象不同,形成頗為復雜的局面。譬如試圖在外商那里賣出高價,就得考慮人家的價值觀與審美取向,這讓藝術活動往往與思想觀念甚至政治沾邊,京郊的一些藝術家聚居地因此變得很敏感。至於那些主要由內資購買用作特殊消費的藝術品,則需要顧及官員的藝術知識與喜好。兩者都有讓創作變俗的趨勢與驅動。
當然也有例外。一些人看中北京更濃的文化氛圍,同道間可以有更多切磋與碰撞機會,因而聚集在一起,也確實產生了推動自身進步的作用。
若干年后又回到中國美院執教的一些前畢業生就有不少是北漂過的,此種經歷讓他們與一直呆在學校的同仁不大一樣,往往有比較特別的教學觀念和更加另類的創造性。
時代就是這樣一個時代,身處其間,免俗很難。
對畫家而言,這無疑是個幸福的時代,整個社會崇尚金錢,畫家盡管不算最有錢的,卻幾乎是掙錢最容易的,至少在文化圈內如此(當然不能與那些用權力尋租的官員和壟斷行業領導相比),一些當紅畫家的經濟效益已被認為相當於印鈔機。
這讓太多定力不夠的人迷失了方向,世俗的成功當然也是一種成功,真正的藝術家卻無法因此滿足,從而掙扎在矛盾沖突中。
若干年后回過頭來,我們會發現這種遭際對藝術家創造力的無情扼殺,很容易首先從精神上把你毀了。這么一種情勢,無法產生足以傳世的大師,盡管現在“大師”滿天飛,成了一個普遍而讓人受用的稱呼,但明白人知道:今天這樣的氣氛與現實,沒人能夠傳世。
名利雙收者一定落到歷史上籍籍無名的地步,也許荒山野嶺間還有真正的高人,根本不屑於這個年頭的遊戲,他獨自遊戲,乃至不意間游進了將來。
這樣的高人是不是真有,我并不知道。
而眼下風光無限的,只能是俗人。
誤區在於一定數量以上的金錢其實於當事者無用,一個紙本藝術家,你在金箔上作畫?
真正的藝術家,給他最大快樂的一定是作畫本身,而非其它附帶的效用。
但因為我們生活在幾十年還是人人皆窮人的歲月,都窮怕了,也就很容易對金錢寄予更多的幻想,也和這個社會一樣把聚斂金錢的多少作為成功與否的標志,結果使自己成了金錢自覺與不自覺的奴隸。
這是一個迷亂的時代,中國人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陷入絕對的唯物主義,視其它一切的作用為無。道德淪落、知識與藝術的價值惟在換錢,生態遭遇巨大與不可逆轉的破壞,這么一種時代氣氛對藝術的摧折和當年打右派有異曲同工之效。
真正的創作與為錢動筆肯定是不一樣的,當藝術家被改造成金錢動物,他已不是一個藝術家。這既是當事者的悲哀,更是藝術的悲哀。
我有時想,盛行階級斗爭的年代,個人很難甚至根本無法規避那樣一種折騰,而進入市場經濟后,要不要掙錢,掙多少錢就是自己的事了。
但很少人能有不被裹挾其中的覺悟。
人生在世其實只需要有限的物質,過分的欲望屬於瘋狂。古人對此有非常清醒的認識,只是我們這代人糊涂。
我們能不能清醒一點?
說到偉大的藝術,即使表達激奮乃至張狂,創作過程需要的也是一份自得與自足,其本身即目的。我們曾經把藝術當政治的工具,大言不慚地稱它為“齒輪與鏍絲釘”,如今此道稍衰,卻又成了斂財的手段。凡此種種,如何可能出現偉大的藝術?
人生在世其實只需要有限的物質,過分的欲望屬於瘋狂。古人對此有非常清醒的認識,只是我們這代人糊涂。
我們能不能清醒一點?
(2012-03-21 17: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