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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nter][h1]【一步一腳印】用木雕說人生故事 細細品味童年[/h1][/center]
更新日期:2011/07/24 22:48 王德愷
藝術創作，其實不需要有什麼高深的理論，花蓮有一位素人木雕家，他就是用雕刻，來說自己的人生故事。
邱坤明：「刻一個老虎跟山羊，老虎山羊對話，老虎說我等你很久了，山羊說你不要想我。」
不同種的動物間，無法用言語對話，但在邱坤明心中，伴隨他長大的動物們，始終用他們自己的方法與人對話。邱坤明：「去田裡工作的時候，那個狗都會跟到田裡，回來的時候牠就等於帶路這樣，牛車在後面，啊人坐在上面。」
這是邱坤明的第一件木雕作品，當時他剛開始創作，已經40多歲，作品卻彷彿兒童圖畫，線條憨厚，小時候他就是那個坐在牛車上回家的孩子，安靜的牛，默默帶路的狗兒陪著孩子。邱坤明：「就是因為我以前在家有種田，種田割稻子回家的時候，牛車滿載穀包，那種內心歡喜的感覺，就是這樣，我的印象，給我的印象很深。」
簡單的歡喜滿足，跟著童年記憶一起埋在遙遠的回憶中，再提取出來時，已經是朦朦朧朧，現實好像總是比較清楚，卻比較不可愛，養了10多年的狗死後，邱坤明沒有再養寵物。邱坤明：「現在我住在都市裡面，我也沒有養狗養貓，我第一次買房屋的時候我父親來看，(父親說)你也沒有一隻貓、一隻狗，不像家，我說在都市裡面空間不大，養那些東西也麻煩這樣。」
不但沒有家畜寵物，也沒有水田和農村了，分家之後，邱坤明到都市謀生，回不去了的種種，變成忘不掉的美好。邱坤明：「這件作品是以前，在以前沒有糖廠的時候，自己做黑糖，帶動這個兩個輪子，壓榨這個甘蔗。」
記憶中的甜蜜很遙遠卻很難忘，退休後，小學同學邀邱坤明去玩石撿石，放石頭的木座子很單調，他拿起簡單工具，把座子刻成竹的形狀。邱坤明：「做完台座，因為台座太簡單沒有花樣，我就把它變一些花樣在裡面，所以我開始做的時候，咦、我自己做的圖案，像那個圖案刻那個竹子啊，大竹小竹加在一起，我自己刻自己很滿意，朋友也說，咦、你這個檯子，是要叫你看你的石頭，還是你的檯子。」
邱坤明看到的是童年甜蜜記憶的再現，不擅於文字表達、也不擅長畫畫，但是他不用打草稿，拿起木雕工具，埋在心裡的印象就順著手指流出來。邱坤明：「我剛開始刻的時候都是買那些木材行的下腳材，所以我這一些作品都是四四方方的長方形的，就是這樣。」
有些創作者會告訴你創作的過程，安慰心中的失落，帶來快樂，所以不會累。邱坤明：「雕很久手痛我就休息了，這也沒有一定，要做多少，也沒有人趕你啊，時間自己在控制著。」
邱坤明妻子：「吃飯了啦、休息了啦。」
其實每個人都有獨一無二的天賦，有時候，執著地找人教導，不如自我對話，剛開始玩木雕，邱坤明有技術上的瓶頸，看到一位留日的年輕木雕家開展覽，他滿心期盼帶著水果上門求教。邱坤明：「啊因為他有作品在外面展覽，有寫住址電話姓名啊，我就把它抄下來，我就帶我的作品去請教他，結果他跟我說，你這樣來問我，我就可以敎你喔，所以我就碰了一鼻子灰，我跟我太太，我就覺得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我就回來了。」
邱坤明已經不年輕，也沒有錢出國留學，但是藝術創作一定要有門檻嗎？他只是單純地想重現兒時的美好情景，回憶與感情是素材，不服輸的精神，就是最好的老師。邱坤明：「反正自己碰到問題自己來解決嘛，你請教人，人家不會跟你講啊，只有自己來解決啊。」
不懂畫草圖、也不懂拼裝，邱坤明的木雕都是從外往內雕，先打粗胚再細刻，把不要的部分除掉，解決問題的方法，是擁有合適的工具。邱坤明：「後來雕刻的時候碰到一些困難，像這些小支的比較不好掌握，我就把它加柄，這個不是把它(尖端)敲平，這是一個5吋釘，4吋鐵釘，自己把它改良的，像這種工具(窄刀)，都是用這種(寬刀)，我把它磨掉(磨窄)改的，普通的木雕他們都是用長型的(槌)，因為長型的有時候重力不夠，自己做這種木槌，這有輕的有重的，像敲比較細的地方，就用比較輕的，要(雕)粗胚(打掉)，不要(的部分)的時候，就用這個重的。」
草圖藏在腦袋裡，適合自己手感的工具，也自己做出來，創作的要素，其實不需要外求。邱坤明：「這是二合一(透明膠)，這個A(配方)；這個B(配方)，這2比1，再加這個水下去。」
沒有學過什麼藝術理論、表現方法，邱坤明的作品卻像電影畫面，栩栩如生又老少咸宜，朦朧又寫實。邱坤明：「我自己很驚喜，別人不知道(笑)，別人一直問我，你這個水怎麼弄的，手伸到裡面可以不可以摸，我說你摸看看。」
摸索試過很多次，用二合一透明膠做水潭，一層加上去，耐心等乾透，再加一層。邱坤明：「但是有一個缺點，它會有一個水泡，水泡像那個有一個水泡的時候，要用竹子把那個水泡撥來旁邊，撥來旁邊以後它中間就很透明，就不會有水泡這樣。」
求完美的過程，也是一種創作趣味。邱坤明：「你要一次失敗你要探討，為什麼會失敗，探討它的原因，所以說失敗自己要改變方法啦。」
而成就感也藏在創作過程中，邱坤明說也不能太得意。邱坤明：「人家會說太臭屁(笑)。」
自己發明的小技巧，讓作品表達得更清楚，也讓邱坤明掩不住開心，因為這些技巧，幫他更具體地重現兒時的歡樂記憶。邱坤明：「這『無聲電影』是民國40幾年，45年以前看電影都是無聲的，都用人工解說，這件作品是因為在一個，慈濟醫院以前是一個軍營，大陸部隊撤退到那邊駐紮的軍營，所以晚上有看電影、放電影，我們小時候我們去看。」
邱坤明：「這個，我把它反面吊起來，那個煤油啊，沾棉花綁一坨把它沾煤油，把它點火，那就會煙就會黑黑的，燻啊、到處燻啊這樣。」
把作品整塊燻成黑色，強調當時是晚上，黑夜中的電影讓孩子驚喜，歡樂氣氛裡，孩子的記憶特別清晰，營舍、倉庫、放映機，甚至電影中的特寫畫面。邱坤明：「那份報紙我把它剪下來，貼上去之後，再把它漆那個防腐漆，再上面固定這樣，就像有一個銀幕一樣。」
邱坤明的作品也像電影，一幕幕重現回憶，有兒時被同伴推入水潭，差點溺斃的驚嚇。邱坤明：「我是蹲在這個地方，那天晚上我就整個晚上沒有辦法睡覺，我祖母她第二天就帶著我的衣服，還帶著香跟金紙，到這邊拜拜燒香，燒完之後她就拿著我的衣服，沿路喊我的名字回到家這樣。」記者：「把魂叫回來喔？」邱坤明：「欸、那天晚上我就可以睡到一覺(到)天亮。」
有颱風來襲前，農民頂著風雨前行的無奈，蓮霧成熟時，孩子用竹竿打果實的期待，也有青年時期為人管理林木、田產、搭渡船、上高山的種種記憶。邱坤明：「這上山去就是去到那個流籠頭，索道頭，拖到那邊，因為下山的時候，他這個山上鐵道，都有5分的坡度，所以下山的時候他沒有動力的，他推一下就利用那個坡度一直下山去。」
記者：「喔、所以那樣下山很危險，是滑下去的。」邱坤明：「旁邊有一個人在負責煞車。」記者：「你坐的時候怕不怕？」邱坤明：「不會啊，我覺得很好玩，下(山)車的時候像騎馬一樣，扣扣扣。」
那是青年時期離家闖盪的記憶，但最甜美的，還是孩童時代的農家生活，有動物陪伴、有長輩疼，祖母帶著8、9歲的邱坤明去喝喜酒，孩子好奇的眼中看見好多細節。邱坤明：「這件作品就是以前鄉下的時候辦喜事，這戶人家比較有錢啊，辦喜事辦比較大，所以他有搭帳篷啊，搭帳篷這裡就是新郎娶新娘回家了，就有前面後面，這嫁妝一牛車啊，還有這轎子抬12里，這伴娘伴郎在前面，這是以前有這個鑼鼓八音啊，還有前面拿紅牌囍字這樣。」
辦桌的師父、擺酒的八仙桌、大戶人家的稻草堆，當年豪華的嫁妝禮物，孩子一一記在心中，過了幾10年再翻出來。邱坤明：「牛車上它有棉被、尿桶，有這個衣櫥，還有有裁縫機、也有洗臉盆、也有化妝、也有腳踏車。」
記得喜筵的華美，記得對豐衣足食的渴望，當然也記得素樸的感恩心情。邱坤明：「土地公在農村裡面是最大的，所以農村裡面，做什麼事情都是去拜土地公這樣子，(這作品)還沒有人看過，雨過天晴好時光，這是青蛙下雨過後，牠就找對、配對這樣，鴨子下水喔，冷暖自知啊，水暖了，鴨子就知道可以下水了。」
動物和農村帶給邱坤明的快樂時光，現在不止他自己記得，透過雕刻，也讓很多人想起來。邱坤明：「家家戶戶有種田的都有牛，家家戶戶，因為鄉下嘛，都有養狗，狗都會跟隨主人，我小時候，講實在的，我家一隻狗養到10幾歲，到最後中毒死亡，後來我就沒有養狗這樣子。」
儘管身邊不再有稻田、不再有動物，但兒時記憶埋在心裡，也不用再憋著。邱坤明：「稻穀晒乾以後呢，經過風鼓篩選，出來的這個稻穀，就要開始冬藏了，晒乾，以前有的農家有穀倉自己的穀倉，如果沒有穀倉的就裝麻袋，放在自己的客廳裡面這樣，我家裡以前是放在客廳裡，我家裡沒有穀倉。」記者：「完成小時候的夢想？」邱坤明：「對、完成小時候的夢想，中年後開始的創作。」
再現了童年美好時光，也多少安慰了眼前的失落。邱坤明：「房屋多、土地多、田多、牛多，沒有人趕上我(笑)。」
放在心裡的回憶也搶不走，而且可以拿出來和大家分享，和同年紀的朋友一起回憶小時候，這才是讓邱坤明最開心的事。
(2011-07-27 2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