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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nter][h1]楊渡:如果監獄,變成藝術學校[/h1][/center]
【聯合報╱楊渡】
2012.08.02 02:42 am
在電影《為愛朗讀》裡,面臨死刑的女主角並無所懼,在監獄中,透過文學作品,透過文學的想像世界,她延伸出無限的天空,無限的自由。
在彰化監獄,一群年輕受刑人透過優人神鼓,學習擊鼓。因為擊鼓,他們開始內歛凝神,而有一種「沉靜之光」。因為這沉靜,生命彷彿有了另一種視境,一種向內凝視,和自己對話,調整自己生命節奏的力量,並且以這沉靜的力量,凝視著世界。
上周在彰監就親自見識到「鼓舞打擊樂團」的動人演出。在夏日三十五度C的大太陽下,年輕的受刑人無懼炎熱,沉靜拿起鼓,一聲一聲,擊出自己的節奏,它時而緩慢沉重,時而急如驟雨。即使身上已汗如雨下,但音樂的節奏在自由奔放與收歛自制之間,依然靜定前行。有一個演出者,因為鼓棒不小心落到舞台下,他卻未曾驚慌,只是依鼓聲的節奏,走下台,緩慢拾起,繼續演出。
和其他受刑人相較,這些演出者的眼中所流露的氣質,是何等巨大的變化。
現在監獄中的受刑人有近四成是毒品案,而女子監獄更高。毒品是一種病,一種失去自我、依靠藥物的成癮性的倚賴,那是脆弱至極的病態。監獄能治好嗎?很難,除非有堅強的意志力,或找到另一種靜定的力量。
許多受刑人的眼神中,仍有一種忿怒、敵視,更多是自閉自卑,完全拒絕被了解的低著頭。監房甚小,十來人只能容身於窄小空間中。氾濫的毒品,太多毒品犯,讓空間狹窄得難以想像。日復一日,望著鐵窗,起床發呆,工場做工,等待日子的過去,生命的逝流。
然而,藝術卻讓這一切有了改變。
優人神鼓在二○○九年進入彰化監獄。多年的訓練下來,這些演出者的氣質起了完全不同的變化。他們的身上,刺龍刺鳳的痕跡依舊,年輕結實的身體勇壯依舊,但他們的眼睛有了改變。那是一種安定而凝視的眼睛。
透過擊鼓的力量的訓練,透過要讓鼓點準確而有力的擊出的訓練,透過要和其他人協調而必須互相聆聽呼應的內在訓練,他們必須凝神,他們必須聆聽,他們彷彿開啟了另一種感官。那不僅是耳朵,是手腳,是肢體,更是內心的專注凝神。
因為凝神專注,生命彷彿有了不同的視境。
可以想像,如果不是優人神鼓的「鼓舞計劃」,彰化監獄的年輕受刑人可能沒有機會接觸當代表演藝術,更不必說學習。有些受刑人,一出生就生存於底層社會,最多的娛樂是看電視,去釣蝦場喝啤酒,怎麼可能想像進入兩廳院看一場演出呢?一個未曾接觸藝術的生命,可以因為擊鼓而有所改變,為什麼不能讓更多的人,有機會去觀賞,去聆聽,去學習呢?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藝術而起。我不禁想到,如果一個人有機會接觸藝術,學習感性認識這世界,可以聆聽,可以感受,可以呼應另一個生命的節奏,會不會讓人變得溫柔,而可以擺脫暴力與敵視的眼睛?用定靜的力量,擺脫毒品的倚賴?
不僅是擊鼓,政府應該安排更多的藝術學習活動進入監所,讓受刑人有機會接觸一個全新的感性世界。如果監所裡有台灣文學朗讀的聲音、有劇場的排演、有一個想像的世界,我們不敢說犯罪率會降低,但至少,監獄可以慢慢變成一個能讓人感動的藝術學校。
這絕對不是一個夢想,這個周末,彰化監獄「鼓舞打擊樂團」的演出,就見證了「出發的力量」。
(作者為中華文化總會祕書長)
【2012/08/02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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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08 17: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