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繡：中國刺繡藝術的發展 - 刺綴著流光
原文：
http://www.nctufamily.com.tw/nctu_club/2007/1-2/p07.asp
■ 文/蘇淑華 ■ 圖/本文圖片由邱再興文教基金會鳳甲美術館提供
「以針為筆，以線為墨」的刺繡藝術，非如繪畫興之所至而能竟功，其工藝巧思即在一針一線的往復穿引中行進著時間的過程；
底料與彩線的色光鮮明的折射時代物質文化的演變，圖樣含納的是時代裡人民的美學觀及生活情感與想望。
中國刺繡藝術的發展過程，就像針、線、布刺綴串連著不同的時間，散發出屬於每個時代不同的光亮…。
這個令羅馬人困惑的：「中國人居然從樹葉上採下非常幼細的『羊毛』？」，
讓凱撒大帝在劇場上吸引眾人翹首觀望為之傾倒的絲織品，讓中國被譽為「絲國」的美名。
由於商品化需求量大增，刺繡技藝很快也發展到很高的藝術水準及純熟的技巧。
1972年湖南長沙馬王堆 西漢軑侯夫婦古墓出土大批完整的繡品，代表西漢刺繡的工藝水準與風格。
以鎖繡針 法擬 祥雲神獸的乘雲繡，變形飛鳥怪獸的長壽繡，寓意燕子歸來的信期繡，茱萸紋繡、平針鋪絨繡等，
並綴以騰飛的 龍紋、鳳紋圖騰，顯現漢代充滿浪漫奇幻、活潑豐富的精神世界。由於 花紋整齊流暢，並以多種針法交替使用，
使繁複的紋樣更富立體感及 律動感。漢代刺繡工藝技巧精細成熟，一件珍貴的刺繡品，往往價比黃金。（圖三）
魏晉乃至隋唐時期，隨著佛教的傳入與興盛，以繡製宗教繪畫的佛像、佛幡、佛經及淨土變相圖日益增多，
刺繡工藝除生活實用品之外，欣賞性繡畫藝術開始獲得長足的發展。強調堅實耐用及紋樣往復漫延的鎖繡，
已無法呈現欣賞性繡畫藝術繁雜而多樣的內容；於是乎原本平整不堅實耐用的平繡，應運繡畫藝術的需要，
推衍出齊針、套針（圖四）、纏針、接針；為兼顧佛像及經變圖的莊嚴華美，
釘線繡圈金（圖五）、圈銀、拉金鎖、堆綾、貼絹等技術的應用，針法技術創新多樣與藝術表現相得益彰。
刺繡從生活實用的工藝走向欣賞性繡畫的藝術層次，到宋代獲得空前的發展。宋代織染產業龐大精細，
宮廷設有文思院、陵綿院、染院、裁造院等，北宋後期更設立文繡院，募繡工三百多人，
民間織造業更有「千室夜機鳴」的盛況。加上經濟、社會條件的成長配合，針法技術的累積，
更重要的是帝王的提倡及文藝風氣的盛行，使仿摹書畫的繡畫藝術逐漸形成獨立的藝術品。
受當時宮廷院體畫影響，「繡畫」、「繡書法」謂為風潮，宋徽宗年間，繡畫專科更有山水、樓閣、花鳥、人物等分類，
形成由畫家供稿，藝人刺繡的繡畫藝術。由於繡品仿摹名人書畫，注重寫實，以追摹
原作的筆墨線條、色彩濃淡和風采氣韻為能事，同時推衍針法技術更趨細緻化與創新多變。
刺繡以繡線絲理表現物象的藝術特質，具有色彩肌理的美感，往往「較畫更佳」或「更勝」。（接下篇）（圖六）
刺繡，又名「針繡」，俗稱「繡花」。以繡針引彩線（絲、絨、線），按設計的花樣，在織物（絲綢、布帛）上刺綴運針，
以繡跡構成紋樣、圖像或文字，是中國優秀的民族傳統工藝之一。刺繡的起源極早，
在距今約二至五萬年前的山頂洞人，已知道用骨針縫製獸皮。「縫」概念的出現，可說是刺繡起源的先聲，
人們從荒冷身不敝寒的時代，逐漸迎向文明的曙光。然而刺繡的起源和養蠶、繅絲更是密不可分，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發現與使用養蠶技術的國家，先祖黃帝的正妃嫘祖發明育蠶、治絲以制定衣裳服式。
隨絲織工藝的發展，以針在織物上刺綴圖騰紋樣的刺繡工藝也伴隨著出現。
《尚書‧虞書》曾記載帝舜命禹制定君王禮服，也就是歷代皇服「十二章紋」典章制度的由來：
「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繪畫）；
宗彝、藻、火、米、黼、黻絺繡（刺繡）。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
（註一）（圖一）古人上衣下裳，前六章上繪為衣，後六章以繡為裳。
在衣裳上刺綴圖樣被視為是原始部族紋身、黔面習俗的一種延伸，並取大自然、神話想像及生活用品做為圖騰樣式。
由於刺繡工藝最早應用於生活服飾，為求堅實耐用，針法以鎖繡(辮子繡)為主。目前考古發掘最早的刺繡殘片，
是湖北江陵馬山一號楚墓出土的一批戰國中期刺繡品，有綿衾、羅紗、麻鞋、帛畫等，
運用鎖繡繡成鳳龍、神獸、瑞鳥、太陽、舞人、幾何紋等圖案；色彩華美高貴，質地保存完好，
紋樣展現了屬於這個「龍飛鳳舞」充滿神話綺想的時代裡奔放的生命力，足見當時絲織產業技術與藝術表現已高度結合。（圖二）
由於前代的奠基，漢代織染產業發展達到前所未有的繁盛時期。漢代皇室貴族和富商大賈用絲織和刺繡製作服飾、
室內鋪陳以及裝飾車馬等生活用品，更以錦繡增帛區分社會階級。另外也運用大量的絲綢錦繡贈予匈奴，敦親外交；
明代，由於市民階層興起，資本主義的萌芽，社會經濟結構走向商業化的形態，助長織染產業的發達，
當時有諺：「買不盡松江布，收不盡魏塘紗」及「家家養蠶，戶戶刺繡」 的榮盛景況。
也因為地主商人階層的附庸風雅，繡畫藝術形成商品流通，江蘇露香園顧名世之「顧繡」 （圖七） ，
以古今名人書畫作品為底稿，巧妙融合絲理與畫理，表現繡畫的獨特神韻而名聞天下。
清代 官營江南的南京、蘇州、杭州三大織造，絲織的種類有紗、絹、錦、緞、羅、綢等多達數百種，
染色方面據沈壽《雪宦繡譜》載列八十八色，光深淺之別竟達七百四十五種之多。除官營織造產業的蓬勃外，
民間繡坊行莊也紛紛林立，許多 畫家參與刺繡畫稿設計，刺繡種類琳瑯滿目，自此針法創新變幻更趨成熟，
加上織錦及染色技術的相互參著增益，使作品更加精準逼真。百花爭妍的結果，各地形成具有地方特色的刺繡系統，
最著名的是四大名繡：蘇、湘、蜀、粵繡，刺繡藝術獲得空前的發展。
清末民初，西學東漸，外來文化的刺激也使欣賞性繡畫藝術從仿繡中國書畫的領域，開拓到更宏觀的視野。
這個轉向世界的角度，以針、線挑戰西方藝術如攝影、素描及油畫等藝術媒材，開啟刺繡藝術嶄新的篇章。
當時的刺繡大師沈壽受西方藝術啟發，創立仿真繡 （圖八），將繡品推向國際；並受當時實業大臣張謇所聘，
於南通創辦女子師範學校女工傳習所，培養一批影響近代刺繡深鉅的刺繡人才，深耕刺繡藝術教育；
如其學生楊守玉發明亂針鏽，使刺繡能將油畫的質感與色澤巧妙的表現在絲綢上，繡藝向更高層次精進。
1950年之後中國大陸政治、社會體制的改變，卻意外的使刺繡藝術往更精緻、藝術化的頂端攀升。
當時保護及推展工藝美術，被視為是宣傳社會主義極重要的一條戰線， 各地紛紛成立刺繡研究所推動，
政府並制定《傳統工藝美術保護條例》，「保護、發展、提高」的方針和 「適用、經濟、美觀」的生產原則，
每年調撥物資贊助研究與開發。為獎勵工藝美術活動的傳承，自1979年以來，為貢獻卓越的專業人員授予
「中國工藝美術大師」榮譽稱號，並於1981年開始舉辦中國工藝美術百花獎的評選。刺繡做為傳統手工產業的體質，
在政治體制及政府有計畫的保護下反而大放異彩，於是我們看到不拘泥於繡製古代書畫，
而是以精湛技藝與設計巧思創發出雙面繡、全異繡 （圖九、圖十） 、精微繡等令人嘆為觀止的刺繡精品，
驚豔地展示在世人的眼前，這是刺繡藝術最輝煌創新的時代。並將絲織商品化大量外銷，
張騫所開闢的「絲綢之路」打通了從長安到中亞、西亞和歐洲的貿易路線。
在中國大陸經濟改革開放後，政策走向改變，迎面而來的市場經濟衝擊著刺繡產業的發展。
許多刺繡產業的個體戶走向市場取向的競爭態勢，在各方產業及技術相互流通的今日，各個繡莊集思創造自己的獨特性。
「汲古寓今」是當今發展的態勢。我們看到湖南湘繡研究所致力楚錦、少數民族及民間v踶葵漪膍s；
前湘繡研究所所長黃淬鋒先生專研設計重現古樸宋代繡畫；前蘇州刺繡博物館館長顧文霞女士致力古代繡法的復興與保存工作；
蘇州盧門建英繡莊專攻精細中國古代書畫繡作等，「Old is New」是時代的新聲。
近當代的中國刺繡藝術，從清末民初發展迄今，留下許多動人、令人讚嘆的作品。
而記錄著這近百年來中國刺繡藝術輝煌時代經典閃耀的作品，幾乎全覽於鳳甲美術館的典藏裡。
座落於北投，由財團法人邱再興文教基金會所創辦成立的鳳甲美術館，於1999年10月25日正式對外開放。
在二千四百多件的典藏作品中，四百多件的中國刺繡藝術收藏，堪稱海內外難得一見的珍貴精品。
有蘇州蘇繡博物館重現繡自漢代馬王堆出土繡品、清代宮廷祝壽繡屏十二連幅、清乾隆皇帝的龍袍吉服；
留有中國大陸文革時代歷史印記的文革繡作；建立「湘繡虎」、「蘇繡貓」（圖十一）的名作；
雙面全異繡〈西施〉及多畫面全異繡〈易安詞意〉；細膩至以劈絲十六分之一的細線繡成的雙面繡〈金魚〉；
粗曠至以古老楚錦編織風格繡成的〈戰國編鐘舞〉、〈唐人打馬球〉；小至繡有文字僅毫釐的精微繡〈琵琶行〉，
浩浩湯湯到繡有上百屋宇、舟楫，一萬二千多人、重現清代蘇州古城風貌，
長達十二公尺多的刺繡長卷〈姑蘇繁華圖〉（圖十二）；更包含四大名繡異彩紛呈的名畫繡、精微繡、緙絲等精彩的典藏作品，
難以一觀而足。
從事數十多年中國刺繡藝術史研究的研究者李湘樹先生說：
「審視鳳甲美術館館藏繡品，其實我們就是在審視一部百年中國刺繡活史；這是一部幾乎沒有遺漏的中國現當代刺繡史的完整展現。」
(2007-07-01 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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