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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真人西遊記原文 (丘處機西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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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真人西遊記原文 (丘處機西遊記) 2011-06-04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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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真人西遊記



「長春真人西遊記」是「西遊記」最早的來源之一。
作者是「丘處機」的徒弟「李志常」。

有空再來翻譯。



門人真常子李志常述

父師真人長春子,姓丘氏,名處機,字通密,登州棲霞人。
未冠出家,師事重陽真人。
既而住磻溪龍門,十有三年。
真積力久,學道乃成。
暮年還海上。

戊寅歲之前,師在登州,河南屢欲遣使徵聘。
事有齟齬,遂已。
明年住萊州昊天觀。
夏四月,河南提控邊鄙使至,邀師同往。
師不可,使者攜所書詩頌歸。

繼而復有使自大梁來,道聞山東為宋人所據,乃還。
其年八月,江南大帥李公、彭公來請,不赴,爾後隨處往往邀請。
萊之主者,難其事,師乃言曰:我之行止,天也,非若輩所及。
知當有留不住時,去也。

居無何,成吉思皇帝遣侍臣劉仲祿縣虎頭金牌,其文曰:如朕親行,便宜行事。
及蒙古人二十輩,傳旨敦請。
師躊躇間,仲祿曰:師名重四海,皇帝特詔仲祿踰越山海,不限歲月,期必致之。
師曰:兵革以來彼疆此界,公冒險至此,可謂勞矣。
仲祿曰:欽奉君命,敢不竭力。
仲祿今年五月,在乃滿國兀里朵得旨。
六月,至白登北威寧,得羽客常真諭。
七月,至德興,以居庸路梗,燕京發士卒來迎。
八月,抵京城。
道眾皆曰:師之有無,未可必也。
過中山,歷真定,風聞師在東萊。
又得益都府安撫司官吳燕、蔣元,始得其詳。
欲以兵五千迎師。
燕等曰:京東之人,聞兩朝議和,眾心稍安。
今忽提兵以入,必皆據險自固,師亦將乘桴海上矣。
誠欲事濟,不必爾也。
從之,乃募自願者得二十騎以行。
將抵益都,使燕、元馳報其師張林。
林以甲士萬郊迎。
仲祿笑曰:所以過此者,為求訪長春真人,君何以甲士為林,於是散其卒,相與接轡以入。
所歷皆以此語之,人無駭謀。
林復給以馹騎。
次濰州,得尹公。
冬十有二月,同至東萊,傳皇帝所以宣召之旨。
師知不可辭,徐謂仲祿曰:此中艱食,公等且往益都,俟我上元醮竟,當遣十五騎來,十八日即行。
於是宣使與眾西入益都,師預選門弟子十有九人,以俟其來。
如期騎至,與之俱行。
由濰陽至青社,宣使已行矣。
問之張林,言:正月七日,有騎四百,軍于臨淄,青民大駭。
宣使逆而止之,今未聞所在。
師尋過長山及鄒平。
二月初,屆濟陽,士庶奉香火迎拜于其邑南。
羽客長吟前導,飯於養素庵。
會眾僉曰:先月十八日,有鶴十餘,自西北來,飛鳴雲間,俱東南去。
翌日辰巳間,又有數鶴來自西南,繼而千百焉,或頡或頏,獨一鶴拂庵,盤桓乃去。
今乃知鶴見之日,即師啟行之辰也。
皆以手加額,留數日。
二月上旨,宣使遣騎來報,已駐軍將陵。
艤舟以待,明日遂行。
十三日,宣使以軍來迓。
師曰:來何暮?對以道路榛梗,特往燕京會兵,東備信安,西備常山。
仲祿親提軍取深州、下武邑以闢路,構橋於滹沱,括舟於將陵,是以遲。
師曰:此事非公不克辦。
次日,絕滹沱而北。
二十二日,至瀘溝。
京官、士庶、僧道郊迎。
是日,由麗澤門入,道士具威儀,長吟其前。
行省石抹公館,師于玉虛觀。
自爾求頌、乞名者日盈門。
凡士馬所至,奉道弟子,以師與之名,往往脫欲兵之禍,師之道廕及人如此。
宣撫王巨川楫上詩,師答云:

旌旗獵獵馬蕭蕭,北望燕山度石橋。
萬里欲行沙漠外,三春遽別海山遙。
良朋出塞同歸鴈,破帽經霜更續貂。
一自玄元西去後,到今無似北庭招。

師聞行宮漸西,春秋已高,倦冒風沙,欲待駕迴朝謁。
又仲祿欲以選處女偕行,師難之曰:齊人獻女樂,孔子去魯。
余雖山野,豈與處子同行哉。
仲祿乃令曷剌馳奏,師亦遣人奉表。
一日有人求跋閰立本《太上過關圖》,題:蜀郡西遊日,函關東別時。
群胡皆稽首,大道復開基。
又以二偈示眾,其一云:

雜亂朝還暮,輕狂古到今。
空華空寂念,若有若無心。

其二云:

觸情常決烈,非道莫參差。
忍辱調猿馬,安閑度歲時。

四月上旬,會眾請望日醮於天長。
師以行辭,眾請益力。
曰:今茲兵革未息,遺民有幸,得一睹真人,蒙道廕者多矣。
獨死者冥冥長夜,未沐薦拔,遺恨不無耳。
師許之。
時方大旱,十有四日,既啟醮事,雨大降,眾且以行禮為憂。
師於午後赴壇,將事,俄而開霽。
眾喜而歎曰:一雨一晴,隨人所欲。
非道高德厚者,感應若是乎?明日,師登寶玄堂傳戒。
時有數鶴自西北來,人皆仰之。
焚簡之際,一簡飛空而滅,且有五鶴翔舞其上。
士大夫咸謂師之至誠動天地。
南溏老人張天度子真作賦美其事,諸公皆有詩。
醮竟,宣使劉公從師北行。
道出居庸,夜遇群盜于其北,皆稽顙以退。
且曰:無驚父師。
五月,師至德興龍陽觀度夏,以詩寄燕京士大夫云:

登真何在泛靈楂,南北東西自有嘉。
神游八極空雖遠,道合三清路不差。
弱水縱過三十萬,騰身頃刻到仙家。

時京城吾道孫周楚卿、楊彪仲文、師諝才卿、李士謙子進、劉中用之、陳時可秀玉、吳章德明、趙中立正卿、王銳威卿、趙昉德輝、孫錫天錫,此數君子,師寓玉虛日,所與唱和者也。
王覯逢辰、王直哉清甫,亦與其遊。
觀居禪房山之陽,其山多洞府,常有學道修真之士棲焉。
師因契眾以遊。
初入峽門,有詩云:

入峽清遊分外嘉,群峰列岫戟查牙。
蓬萊未到神仙境,洞府先觀道士家。
松塔倒縣秋雨露,石樓斜照晚雲霞。
卻思舊日終南地,夢斷西山不見涯。

其地爽塏,勢傾東南,一望三百餘里。
觀之東數里,平地有湧泉,清冷可愛。
師往來其間,有詩云:

午後迎風背日行,遙山極目亂雲橫。
萬家酷暑熏腸熱,一派寒泉入骨清。
北地往來時有信,東皋遊戲俗無爭耕夫牧豎,堤陰讓坐。
溪邊浴罷林間坐,散髮披襟暢道情。

中元日,本觀醮。
午後傳符授戒,老、幼露坐,熱甚,悉苦之。
須臾,有雲覆其上,狀如圓蓋,移時不散,眾,至是踰千人,執事者謀他汲。
前後三日,井泉忽溢,用之不竭,是皆善緣天助之也。
醮後,題詩云:

太上弘慈救萬靈,眾生薦福藉群經。
三田保護精神氣,萬象欽崇日月星。
自揣肉身潛有漏,難逃科教入無形。
且遵北斗齋儀法南斗北斗皆論齋,醮漸陟南宮火煉庭。

八月初,應宣德州元帥移剌公請,遂居朝元觀。
中秋夜,有《賀聖朝》二曲。
其一云:

斷雲歸岫,長空凝翠,寶鑑初圓。
大光明,弘照亙流沙,外直過西天。
人間是處,夢魂沈醉,歌舞華筵。
道家門,別是一般清暗,開悟心田。

其二云:

洞天深處,良朋高會逸興無邊。
上丹霄,飛至廣寒宮,悄擲下金錢。
靈虛晃耀睡魔奔迸,玉兔嬋娟。
坐忘機,觀透本來真,任法界周旋。
是後天氣清肅,靜夜安閑。

復作二絕云:

長河耿耿夜深深,寂寞寒窗萬慮沈。
天下是非俱不到,安閑一片道人心。

其二云:

清夜沈沈月向高,山河大地絕纖毫。
唯餘道德渾淪性,上下三天一萬遭。

朝元觀據州之乾隅,功德主元帥移剌公因師欲北行,創構堂殿,奉安尊像。
前後雲房洞室,皆一新之。
十月間,方繪祖師堂壁,畫史以其寒,將止之。
師不許,曰:鄒律尚且迴春,況聖賢陰有所扶持邪。
是月,果天氣溫和如春,絕無風沙,由是畫史得畢其功。
有詩云:

季秋邊朔苦寒同,走石吹沙振大風。
旅鴈翅垂南去急,行人心倦北征窮。
我來十月霜猶薄,人訝千山水尚通。
不是小春和氣暖,天教成就畫堂功。

尋阿里鮮至自斡辰大王帳下,使來請師。
繼而宣撫王公巨川亦至,曰:承大王鈞旨,如師西行,請過我。
師首肯之。
是月北遊望山,曷剌進表迴,有詔曰:成吉思皇帝敕真人丘師。
又曰:惟師道踰三子,德重多方。
其終曰:雲軒既發於蓬萊,鶴馭可遊於天竺。
達磨東邁,元印法以傳心。
老氏西行,或化胡而成道。
顧川途之雖闊,瞻几杖以非遙。
爰答來章可明朕意。
秋暑,師比平安好,指不多及。
其見重如此。
又敕劉仲祿云:無使真人飢且勞,可扶持緩緩來。
師與宣使議曰:前去已寒,沙路綿遠,道眾所須未備。
可往龍陽,乘春起發。
宣使從之。
十八日,南往龍陽。
道友送別,多泣下。
師以詩示眾云:

生前暫別猶然可,死後長離更不堪。
天下是非心不定,輪迴生死苦難甘。

翌日,到龍陽觀過冬。
十一月十有四日,赴龍巖寺齋。
以詩題殿西廡云:

杖藜欲訪山中客,空山沉沉淡無色。
夜來飛雪滿巖阿,今日山光映天白。
天高日下松風清,神遊八極騰虛明。
欲寫山家本來面,道人活計無能名。

十二月,以詩寄燕京道友云:

此行真不易,此別話應長。
北蹈野狐嶺,西窮天馬鄉。
陰山無海巿,白草有沙場。
自嘆非玄聖,何如歷大荒。

又云:

京都若有餞行詩,早寄龍陽出塞時。
昔有上床鞋履別,今無發軫夢魂思。

復寄燕京道友云:

十年兵火萬民愁,千萬中無一二留。
去歲幸逢慈詔下,今春須合冒寒遊。
不辭嶺北三千里皇帝舊兀里多,仍念山東二百州。
窮急漏誅殘喘在,早教身命得消憂。

辛巳之上元,醮於宣德州朝元觀,以頌云眾云:

生下一團腥臭物,種成三界是非魔。
連枝帶葉無窮勢,跨古騰今不奈何。

以二月八日啟行,時天氣晴霽,道友餞行於西郊,遮馬首以泣曰:父師去萬里外,何時復獲瞻禮。
師曰:但若輩道心堅固,會有日矣。
眾復泣請:果何時邪。
師曰:行止非人所能為也。
兼遠涉異域,其道合與不合,未可必也。
眾曰:師豈不知,願預告弟子等。
度不獲已,乃重言曰:三載歸,三載歸。
十日,宿翠帡口。
明日,北度野狐嶺。
登高南望,俯視太行諸山,晴嵐可愛。
北顧但寒沙衰草,中原之風,自此隔絕矣。
道人之心,無適不可。
宋德方輩指戰場白骨曰:我歸當薦以金籙,此亦余北行中一端因緣耳。
北過撫州,十五日,東北過蓋里泊,盡丘垤鹹鹵地,始見人煙二十餘家。
南有鹽池,迆邐東北去。
自此無河,多鑿沙井以汲。
南北數千里,亦無大山。
馬行五日,出明昌界。
以詩紀實云:

坡陀折疊路彎環,到處鹽場死水灣。
盡日不逢人過往,經年時有馬迴還。
地無木植唯荒草,天產丘陵沒大山。
五穀不成資乳酪,皮裘氈帳亦開顏。

又行六七日,忽入大沙陀。
其蹟有矮榆,大者合抱。
東北行千里外,無沙處絕無樹木。
三月朔,出沙陀,至魚兒濼始有人煙聚落。
多以耕釣為業。
時已清明,春色渺然。
凝冰未泮,有詩云:

北陸祁寒自古稱,沙陀三月尚凝冰。
更尋若士為黃鵠,要識修鯤化大鵬。
蘇武北遷愁欲死,李陵南望去無憑。
我今返學盧敖志,六合窮觀最上乘。

三月五日,起之東北,四旁遠有人煙,皆黑車白帳,隨水草放牧。
盡原隰之地,無復寸木。
四望唯黃雲白草,行不改途,又二十餘日,方見一沙河,西北流入陸局河。
水濡馬腹,傍多叢柳。
渡河北行三日,入小沙陀。
四月朔,至斡辰大王帳下,冰始泮,草微萌矣。
時有婚嫁之會,五百里內首領,皆載馬湩助之。
皂車氈帳,成列數千。
七日見大王,問以延生事。
師謂:須齋戒而後可聞。
約以望日授受。
至日,雪大作,遂已。
大王復曰:上遣使萬里,請師問道,我曷敢先焉。
且諭阿里鮮:見畢東還,須奉師過此。
十七日,大王以牛馬百數,車十乘送行。
馬首西行,二十二日抵陸局河。
積水成海,周數百里。
風浪漂出大魚,蒙古人各得數尾。
並河南岸西行,時有野薤得食。
五月朔,亭午,日有食之。
既眾星乃見,須臾復明。
時在河南岸,蝕自西南,生自東北,其地朝涼而暮熱。
草多黃花,水流東北。
兩岸多高柳,蒙古人取之以造廬帳。
行十有六日河勢遶西北山去,不得窮其源。
西南接魚兒濼驛路,蒙古人喜曰:年前已聞父師來。
因獻黍米石有五斗。
師以斗棗酬之,渠喜曰:未嘗見此物,因舞謝而去。
又行十日,夏至,量日影三尺六七寸,漸見大山峭拔,從此以西,漸有山阜。
人煙頗眾,亦皆以黑車白帳為家。
其俗牧且獵,衣以韋毳,食以肉酪。
男子結髮垂兩耳,婦人冠以樺皮,高二尺許,往往以皂褐籠之。
富者以紅綃其末,如鵝鴨,名曰:故故。
大忌人觸。
出入廬帳,須低回。
俗無文籍,或約之以言,或刻木為契。
遇食同享,難則爭赴。
有命則不辭,有言則不易,有上古之遺風焉。
以詩敘其實云:

極目山川無盡頭,風煙不斷水長流。
如何造物開天地,到此令人放馬牛。
飲血茹毛同上古,峨冠結髮異中州。
聖賢不得垂文化,歷代縱橫只自由。

又四程,西北渡河,乃平野。
其旁山川皆秀麗,水草且豐美。
東西有故城基址,若新街衢,巷陌可辨,制作類中州。
歲月無碑刻可考,或云契丹所建。
既而地中得古瓦,上有契丹字,蓋遼亡士馬不降者,西行所建城邑也。
又言西南至尋思干城,萬里外回紇國最佳處,契丹都焉,歷七帝。
六月十三日,至長松嶺後宿。
松栝森森,干雲蔽日,多生山陰澗道間,山陽極少。
十四日,過山度淺河。
天極寒,雖壯者不可當。
是夕宿平地。
十五日曉起,環帳皆薄冰。
十七日,宿嶺西,時初伏矣。
朝暮亦有冰,霜已三降,河水有凘冷如嚴冬。
土人云:常年五六月有雪,今歲幸晴暖。
師易其名曰:大寒嶺。
凡遇雨多雹,山路盤曲,西北且百餘里。
既而復西北,始見平地。
有石河,長五十餘里,岸深十餘丈。
其水清冷可愛,聲如鳴玉。
峭壁之間,有大蔥,高三四尺。
澗上有松,皆十餘丈。
西山連延,上有喬松鬱然。
山行五六日,峰迴路轉,林巒秀茂,下有溪水注焉。
平地皆松樺雜木,若有人煙狀。
尋登高嶺,勢若長虹,壁立千仞,俯視海子,淵深恐人。
二十八日,泊窩里朵之東,宣俠先往奏稟皇后,奉旨請師渡河。
其水東北流,瀰漫沒軸絕流以濟。
入營,駐車南岸。
車帳千百,日以醍醐湩酪為供。
漢夏公主皆送寒具等,食黍米斗,白金十兩,滿五十兩,可易麵八十斤。
蓋麵出陰山之後二千餘里,西域賈胡以橐馳負至也。
中伏,帳房無蠅。
窩里朵,漢語行宮也。
其車輿亭帳,望之儼然。
古之大單于未有若此之盛也。
七月九日,同宣使西南行五六日,屢見山上有雪,山下往往有墳墓。
及升高陵,又有祀神之跡。
又三二日歷一山,高峰如削,松杉鬱茂。
西有海子,南出大峽,則一水西流。
雜木叢映於水之陽﹐韭茂如芳草,夾道連數十里。
北有故城曰:曷剌肖。
西南過沙場二十里許,水草極少,始見回紇決渠灌麥。
又五六日,踰嶺而南至蒙古營宿。
拂旦行,迤邐南山,望之有雪。
因以詩記其行:

當時悉達悟空晴即陸局河也,四月盡到,約二千餘里,發軫初來燕子城。
西臨積雪半年程即此地也,山常有雪,東至陸局河,約五千里,七月盡到,不能穩地迴風坐道法有迴風、隱地、攀斗藏天之術,卻使彌天逐日行。
行到水窮山盡處,斜陽依舊向西傾。

郵人告曰:此雪山北,是田鎮海八剌喝孫也。
八剌喝孫,漢語為城。
中有倉,故又呼曰:倉頭。
七月二十五日,有漢民工匠絡繹來迎,悉皆歡呼歸禮,以彩幡華蓋香花前導。
又有章宗二妃,曰徒單氏,曰夾谷氏,及漢公主母欽聖夫人袁氏,號泣相迎,顧謂師曰:昔日稔聞道德高風,恨不一見,不意此地有緣也。
翌日阿不罕山北鎮海來謁,師與之語曰:吾壽已高,以皇帝二詔丁寧,不免遠行數千里方臨治下。
沙漠中,多不以耕耘為務,喜見此間秋稼已成。
余欲於此過冬,以待鑾輿之迴,何如。
宣曰:父師既有法旨,仲祿不敢可否。
惟鎮海相公度之。
公曰:近有敕,諸處官員如遇真人經過,無得稽其程,蓋欲速見之也。
父師若需於此,則罪在鎮海矣。
願親從行。
凡師之所用,敢不備。
師曰:因緣如此,當卜日行。
公曰:前有大山高峻,廣澤沮陷,非車行地。
宜減車從,輕騎以進。
用其言,留門弟子宋道安輩九人,選地為觀。
人不召而至,壯者效其力,匠者效其技,富者施其財。
聖堂方丈,東廚西廡,左右雲房,無瓦皆土木,不一月落成,榜曰棲霞觀。
時稷黍在地,八月初霜降,居人促收麥,霜故也。
大風傍北山西來,黃沙蔽天,不相物色。
師以詩自嘆云:

丘也東西南北人,從來失道走風塵。
不堪白髮垂垂老,又踏黃沙遠遠巡。
未死且令觀世界,殘生無分樂天真。
四山五嶽都遊遍,八表飛騰後入神。

八日,攜門人虛靜先生趙九古輩十人,從以二車,蒙古驛騎二十餘,傍大山西行。
宣使劉公鎮海相公又百騎。
李家奴,鎮海從者也,因曰:前此山下精截我腦後髮,我甚恐。
鎮海亦云:乃滿國王亦曾在此為山精所惑,食以佳饌。
師默而不答。
西南約行三日,復東南過大山,經大峽中。
秋日,抵金山東北,少駐,復南行。
其山高大,深谷長阪,車不可行。
三太子出軍,始闢其路。
乃命百騎挽繩縣轅以上,縛輪以下。
約行四程,連度三嶺。
南出山前,臨河止泊。
從官連幕為營。
因水草便,以待鋪牛驛騎,數日乃行。
有詩三絕云:

八月涼風爽氣清,那堪日暮碧天晴。
欲吟勝概無才思,空對金山皓月明。

其二云:

金山南面大河流,河曲盤桓賞素秋。
秋水暮天山月上,清吟獨嘯夜光毬。

其三云:

金山雖大不孤高,四面長拖拽腳牢。
橫截大山心腹樹,干雲蔽日競呼號。

渡河而南,前經小山,石雜五色。
其旁草木不生,首尾七十里。
復有二紅山當路。
又三十里,鹹鹵地,中有一小沙井,因駐程挹水為食。
傍有青草,多為羊馬踐履。
宣使與鎮海議曰:此地最難行處,相公如何則可。
公曰:此地我知之久矣。
同往諮師,公曰:前至白骨甸,地皆黑石。
約行二百餘里,達沙陀,北邊頗有水草。
更涉大沙陀百餘里,東西廣袤,不知其幾千里,及回紇城方得水草。
師曰:何謂白骨甸。
公曰:古之戰場。
凡疲兵至此,十無一還,死地也。
頃者乃滿,大勢亦敗。
于是遇天晴晝行,人馬往往困斃,唯暮起夜度,可過其半。
明日向午,得及水草矣。
少憩,俟晡時即行。
當度沙嶺百餘,若舟行巨浪然。
又明日辰巳間,得達彼城矣。
夜行良便,但恐天氣黯黑,魑魅魍魎為祟,我輩常塗血馬首以厭之。
師乃笑曰:邪精妖鬼,逢正人遠避。
書傳所載,其孰不知,道人家何憂此事,日暮遂行。
牛乏,皆道棄之,馭以六馬,自爾不復用牛矣。
初在沙陀北,南望天際,若銀霞。
問之左右,皆未詳。
師曰:多是陰山。
翌日,過沙陀,遇郊者再問之,皆曰:然。
於是途中作詩云:

高如雲氣白如沙,遠望那知是眼花。
漸見山頭堆玉屑,遠觀日腳射銀霞。
橫空一字長千里,照地連城及萬家。
從古至今常不壞,吟詩寫向直南誇。

八月二十七日,抵陰山後。
回紇郊迎,至小城北,酋長設蒲萄酒及名果大餅渾蔥,裂波斯布人一尺。
乃言曰:此陰山,前三百里,和州也。
其地大熱,蒲萄至夥。
翌日,沿州西行。
歷二小城,皆有居人。
時禾麥初熟,皆賴泉水澆灌得有,秋少雨故也。
西即鱉思馬大城,王官、士庶、僧道數百,具威儀遠近。
僧皆赭衣,道士衣冠,與中國特異。
泊于城西蒲萄園之上閣。
時回紇王部族勸蒲萄酒,供以異花、雜果、名香。
且列侏儒伎樂,皆中州人。
士庶日益敬。
侍坐者,有僧、道、儒。
因問風俗,乃曰:此大唐時北庭端府,景龍三年,楊公何為大都護,有德政,諸夷心服,惠及後人,于今賴之。
有龍興西寺二石,刻在功德,煥然可觀。
寺有佛書一藏。
唐之邊城,往往尚存。
其東數百里,有府曰西涼。
其西三百餘里,有縣曰輪臺。
師問曰:更幾程,得至行在。
皆曰:西南更行萬餘里即是。
其夜,風雨作。
園外有大樹,復出一篇示眾云:

夜宿陰山下,陰山夜寂寥。
長空雲黯黯,大樹葉蕭蕭。
萬里途程遠,三冬氣候韶。
全身都放下,一任斷蓬飄。

九月二日西行,四日宿輪臺之東,迭屑頭目來迎。
南望陰山三峰,突兀倚天。
因述詩,贈書生李伯祥生相人,詩云:

三峰並起插雲寒,四壁橫陳遶澗盤。
雪嶺界天人不到,冰池耀日俗難觀人云,向此冰池之間觀看則魂識昏昧。
巖深可避刀兵害其巖險固,逢亂世堅守,則得免其難,水眾能滋稼穡乾,下有泉源,可以灌溉田禾,每歲秋成。
名鎮北方為第一,無人寫向畫圖看。

又歷二城,重九日,至回紇昌八剌城。
其王畏午兒與鎮海有舊,率諸部族及回紇僧皆遠迎。
既入,齋于臺上。
洎其夫人勸蒲萄酒,且獻西瓜。
其重及秤,甘瓜如枕許,其香味蓋中國未有也。
園蔬同中區。
有僧來侍坐,使譯者問看何經典,僧云:剃度受戒,禮佛為師。
蓋此以東,昔屬唐,故西去無僧道。
回紇但禮西方耳。
翌日,並陰山而西。
約十程,又度沙場。
其沙細,遇風則流,狀如驚濤,乍聚乍散,寸草不萌,車陷馬滯,一晝夜方出,蓋白骨甸大沙分流也,南際陰山之麓。
踰沙又五日,宿陰山北。
詰朝南行,長阪七八十里,抵暮乃宿。
天甚寒,且無水。
晨起,西南行,約二十里,忽有大池,方圓幾二百里,雪峰環之,倒影池中,師名之曰天池。
沿池正南下,左右峰巒峭拔,松樺陰森,高踰百尺,自巔及麓,何啻萬株。
眾流入峽,奔騰洶湧,曲折灣環,可六七十里。
二太子扈從西征,始鑿石理道,刊木為四十八橋,橋可並車。
薄暮宿峽中。
翌日方出,入東西大川。
水草豐秀,天氣似春,稍有桑棗。
次及一程。
九月二十七日,至阿里馬城。
鋪速滿國王暨蒙古荅剌忽只領諸部人來迎,宿於西果園。
土人呼果為阿里馬,蓋多果實,以是名其城。
其地出帛,目曰禿鹿麻,蓋俗所謂種羊毛織成者。
時得七束,為禦寒衣。
其毛類中國柳花,鮮潔細軟,可為線,為繩,為帛,為綿。
農者亦決渠灌田,土人唯以瓶取水,戴而歸。
及見中原汲器,喜曰:桃花石諸事皆巧。
桃花石,謂漢人也。
師自金山至此,以詩記其行云:

金山東畔陰山西,千巖萬壑攢深溪。
溪邊亂石當道臥,古今不許通輪蹄。
前年軍興二太子,修道架橋徹溪水三太子修金山,二太子修陰山。
今年吾道欲西行,車馬喧闐復經此。
銀山鐵壁千萬重,爭頭競角誇清雄。
日出下觀滄海近,月明上與天河通。
參天松如筆管直,森森動有百餘尺。
萬株相倚鬱蒼蒼,一鳥不鳴空寂寂。
羊腸孟門壓太行,比斯大略猶尋常。
雙車上下苦敦擷,百騎前後多驚惶。
天池海在山頭上,百里鏡空含萬象。
縣車束馬西下山,四十八橋低萬丈。
河南海北山無窮,千變萬化規模同。
未若茲山太奇絕,磊落峭拔加神功。
我來時當八九月,半山已上皆為雪。
山前草木暖如春,山後衣衾冷如鐵。

連日所供勝前。
又西行四日,至荅剌速沒輦,沒輦河也。
水勢深闊,抵西北流,從東來截斷陰山,河南復是雪山。
十月二日,乘舟以濟。
南下至一大山,北有一小城。
又西行五日,宣使以師奉詔來,去行在漸邇,先往馳奏,獨鎮海公從師。
西行七日,度西南一山。
逢東夏使迴,禮師於帳前,因問來自何時。
使者曰:自七月十二日辭朝,帝將兵追筭端汗至印度。
明日遇大雪,至回紇小城。
雪盈尺,日出即消。
十有六日,西南遇板橋渡河。
晚至南山下,即大石林牙大石,學士林牙小名,其國王遼後也。
自金師破遼,大石林牙領眾數千走西北,移徙十餘年,方至此地。
其風土氣候,與金山以北不同。
平地頗多,以農桑為務。
釀蒲萄為酒,果實與中國同。
惟經夏秋無雨,皆疏河灌溉,百穀用成。
東北西南,左山右川。
延袤萬里,傳國幾百年。
乃滿失國,依大石士馬復振,盜據其土,繼而筭端西削其地。
天兵至,乃滿尋滅,筭端亦亡。
又聞前路多阻,適壞一車,遂留之。
十有八日,沿山而西。
七八日,山忽南去,一石城當途,石色盡赤,有駐軍古跡。
西有大塚,若斗星相聯。
又渡石橋,並西南山行五程,至塞藍城,有小塔。
回紇王來迎入館。
十一月初,連日雨大作。
四日,土人以為年,旁午相賀。
是日虛靜先生趙九古語尹公曰:我隨師在宣德時,覺有長往之兆,頗倦行役。
嘗蒙師訓,道人不以死生動心,不以苦樂介懷,所適無不可。
今歸期將至,公等善事父師。
數日示疾而逝,蓋十一月五日也。
師命門弟子葬九古于郭東原上,即行西南。
復三日,至一城。
其王亦回紇,年已耄矣。
備迎送禮,供以湯餅。
明日又歷一城。
復行二日,有河,是為霍闡沒輦。
由浮橋渡,泊於西岸。
河橋官獻魚於田相公,巨口無鱗。
其河源出東南二大雪山間,色渾而流急深數丈勢傾西北,不知其幾千里。
河之西南,絕無水草者二百餘里,即夜行,復南望大雪山,而西山形與邪米干之南山相首尾。
復有詩云:

造物崢嶸不可名,東西羅列自天成。
南橫玉嶠連峰峻,北壓金沙帶野平。
下枕泉源無極潤,上通霄漢有餘清。
我行萬里慵開口,到此狂吟不勝情。

又至一城,得接水草。
復經一城,回紇頭目遠迎,飯于城南,獻蒲萄酒,且使小兒為緣竿舞刀之戲。
再經二城,山行半日,入南北平川,宿大桑樹下,其樹可蔭百人。
前至一城,臨道一井,深踰百尺,有回紇叟驅一牛挽轆轤汲水以飲渴者。
初帝之西征也,見而異之,命蠲其賦役。
仲冬,十有八日,過大河,至邪米思干大城之北。
太師移剌國公及蒙古、回紇帥首載酒郊迎,大設帷幄,因駐車焉。
宣使劉公以路梗留坐中白師曰:頃知千里外,有大河,以舟梁渡,土寇壞之,況復已及深冬,父師似宜來春朝見。
師從之,少焉,由東北門入。
其城因溝岸為之,秋夏常無雨。
國人疏二河入城,分遶巷陌,比屋得用。
方筭端氏之未敗也,城中常十萬餘戶。
國破而來存者四之一。
其中大率多回紇人,田園自不能主,須附漢人及契丹河西等。
其官長亦以諸色人為之。
漢人工匠雜處城中。
有岡高十餘丈,筭端氏之新宮據焉。
太師先居之,以回紇艱食,盜賊多有。
恐其變出,居于水北。
師乃住宮,嘆曰:道人任運,逍遙以度歲月,白刃臨頭,猶不畏懼,況盜賊未至,復預憂乎。
且善惡兩途,必不相害。
從者安之。
太師作齋,獻金段十,師不受。
遂月奉米麵鹽油果菜等物,日益尊敬。
公見師飲少,請以蒲萄百斤新作釀。
師曰:何必酒邪,但如其數得之,待賓客足矣。
其蒲萄經冬不壞。
又見孔雀、大象,皆東南數千里印度國物。
師因暇日,出詩一篇云:

二月經行十月終,西臨回紇大城墉。
塔高不見十三級以磚刻鏤玲瓏,外無層級,內可通行,山厚已過千萬重。
秋日在郊猶放象,夏雲無雨不從龍。
嘉蔬麥飯蒲萄酒,飽食安眠養素慵。

師既住冬,宣使洎相公鎮海遣曷剌等,同一行使臣,領甲兵數百,前路偵伺。
漢人往往來歸依。
時有筭曆者在旁,師因問五月朔日食事。
其人云:此中辰時,食至六分止。
師曰:前在陸局河時,午刻見其食既。
又西南至金山,人言巳時食至七分。
此三處所見各不同。
按孔穎達《春秋疏》曰:體映日,則日食。
以今料之,蓋當其下,即見其食既,在旁者則千里漸殊耳。
正如以扇翳燈,扇影所及,無復光明。
其旁漸遠,則燈光漸多矣。
師一日故宮中,遂書《鳳棲梧》詞二首于壁,其一云:

一點靈明潛啟悟。
天上人間,不見行藏處。
四海八荒唯獨步,不空不有誰能睹,瞬目揚眉全體露。
混混茫茫,法界超然去。
萬劫輪迴遭一遇,九玄齊上三清路。

其二云:

日月循環無定止。
春去秋來,多少榮枯事。
五帝三皇千百祀,一興一廢長如此。
死去生來生復死,生死輪迴,變化何時已。
不到無心休歇地,不能清淨超於彼。

又詩二首,其一云:

東海西秦數十年,精思道德究重玄。
日中一食那求飽,夜半三更強不眠。
實跡未諧霄漢舉,虛名空播朔方傳。
直教大國垂明詔,萬里風沙走極邊。

其二云:

弱冠尋真傍海濤,中年遁跡隴山高。
河南一別昇黃鵠,塞北重宣釣巨鼇。
無極山川行不盡,有為心跡動成勞。
也知六合三千界,不得神通未可逃。

是年閏十二月將終,偵騎迴,同宣使來白父師,言二太子發軍,復整舟梁,土寇已滅。
曷剌等詣營謁太子,言師欲朝帝所。
復承命云:上駐蹕大雪山之東南。
今則雪積山門百餘里,深不可行,此正其路。
爾為我請師來此,聽候良便。
來時當就彼城中,遣蒙古軍護送。
師謂宣差曰:聞河以南千里,絕無種養。
吾食須米麵蔬菜,可迴報太子帳下。
壬午之春正月,把欖始華,類小桃,俟秋採其實,食之,味加胡桃。
二月二日春分,杏花已落。
司天臺判李公輩請師遊郭西。
宣使洎諸官,載蒲萄酒以從。
是日天氣晴霽,花木鮮明,隨處有臺池樓閣,間以蔬圃,憩則藉草,人皆樂之。
談玄論道,時復引觴。
日昃方歸,作詩云:

陰山西下五千里,大石東過二十程。
雨霽雪山遙慘淡,春分河府近清明。

邪米思干大城,大石有國,時名為河中府。
園林寂寂鳥無語,花木雖茂,並無飛禽,風日遲遲花有情。
同志暫來閑睥睨,高吟歸去待昇平。
望日,乃一百五旦,太上真元節也。
時僚屬請師復遊郭西,園林相接百餘里,雖中原莫能過,但寂無鳥聲耳。
遂成二篇,以示同遊。
其一云:

二月中分百五期,玄元下降日遲遲。
正當月白風清夜,更好雲收雨霽時。
匝地園林行不盡,照天花木坐觀奇。
未能絕粒成嘉遁,且向無為樂有為。

其二云:

深蕃古跡尚橫陳,大漢良朋欲遍巡。
舊日亭臺隨處列,向年花卉逐時新。
風光甚解留連客,夕照那堪斷送人。
竊念世間酬短景,何如天外飲長春。

三月上旬,阿里鮮至自行宮。
傳旨云:真人來自日出之地,跋涉山川,勤勞至矣。
今朕已迴,亟欲聞道,無倦迎我。
次諭宣使仲祿曰:爾持詔徵聘,能副朕心,佗日當置汝善地。
復諭鎮海曰:汝護送真人來,甚勤,余惟汝嘉仍敕萬戶播魯只以甲士千人衛過鐵門。
師問阿里鮮以途程事,對曰:春正月十有三日,自此初發。
馳三日,東南過鐵門。
又五日,過大河。
二月初吉,東南過大雪山,積雪甚高,馬上舉鞭測之,猶未及其半。
下所踏者,復五尺許。
南行三日,至行宮矣。
且師至,次第奏訖。
上說,留數日方迴。
師遂留門人尹公志平輩三人于館,以侍行五六人同宣使輩,三月十有五日,啟行。
四日,過碣石城。
預傳聖旨,令萬戶播魯只領蒙古回紇軍一千,護送過鐵門。
東南度山,山勢高大,亂石縱橫。
眾軍挽車,兩日方至山前,沿流南行,軍即北入大山破賊。
五日,至小河,亦船渡。
兩岸林木茂盛。
七日,舟濟大河,即阿毋沒輦也。
乃東南行,晚洎古渠上。
渠邊蘆葦滿地,不類中原所有。
其大者,經冬葉青而不凋。
因取以為杖,夜橫轅下,轅覆不折。
其小者葉枯春換。
少南,山中有大實心竹,士卒以為戈戟。
又見蜴晰,皆長三尺許,色青黑。
時三月二十九日也。
因作詩云:

志道既無成,天魔深有懼。
東辭海上來,西望日邊去。
雞犬不聞聲,馬牛更遞鋪。
千山及萬水,不知是何處。

又四日,得達行在。
上遣大臣喝剌播得來迎,時四月五日也。
館舍定,即入見。
上勞之曰:佗國徵聘,皆不應。
今遠踰萬里而來,朕甚嘉焉。
對曰:山野詔而赴者,天也。
上悅,賜坐。
食次,問:真人遠來,有何長生之藥以資朕乎。
師曰:有衛生之道,而無長生之藥。
上嘉其誠實,設二帳於御幄之東以居焉。
譯者問曰:人呼師為騰吃利蒙古孔,譯語謂天人也,自謂之邪?人稱之邪?師曰:山野非自稱,人呼之耳。
譯者再至曰:舊奚呼?奏以山野四人事重陽師學道,三子羽化矣。
唯山野處世,人呼以先生。
上問鎮海曰:真人當何號?鎮海奏曰:有人尊之曰師父者、真人者,曰神仙者。
上曰:自今以往,可呼神仙。
時適炎熱,從車駕廬於雪山避暑。
上約四月十四日問道,外使田鎮海、劉仲祿、阿里鮮記之,內使近侍三人記之。
將及期,有報回紇山賊指斥者,上欲親征,因改卜十月吉。
師乞還舊館,上曰:再來不亦勞乎。
師曰:兩旬可矣。
上又曰:無護送者。
師曰:有宣差楊阿狗。
又三日,命阿狗督回紇酋長以千餘騎從行,由佗路迴。
遂歷大山,山有石門,望如削蠟。
有巨石橫其上若橋焉。
其下流甚急,騎士策其驢以涉,驢遂溺死,水邊尚多橫屍。
此地蓋關口,新為兵所破。
出峽,復有詩二篇,其一云:

水北鐵門猶自可,水南石峽太堪驚。
兩崖絕壁攙天聳,一澗寒波滾地傾。
夾道橫屍人掩鼻,溺溪長耳我傷情。
十年萬里干戈動,早晚迴軍復太平。

其二云:

雪嶺皚皚上倚天,晨光燦燦下臨川。
仰觀峭壁人橫度,俯視危崖柏倒縣。
五月嚴風吹面冷,三膲熱病當時痊。
我來演道空回首,更卜良辰待下元。

始師來覲,三月竟草木繁盛,羊馬皆肥。
及奉詔而回,四月終矣,百草悉枯。
又作詩云:

外國深蕃事莫窮,陰陽氣候特無從。
纔經四月陰魔盡,春冬霖雨,四月純陽絕無雨,卻早彌天旱魃凶。
浸潤百川當九夏,以水溉田,摧殘萬草若三冬。
我行往復三千里,三月去,五月回,不見行人帶雨容。

路逢征西人回,多獲珊瑚。
有從官以白金二鎰易之,近五十株,高者尺餘。
以其得之馬上,不能完也。
繼日乘涼宵征。
五六日,達邪米思干,大石名河中府。
諸官迎師入館,即重午日也。


宣差李公東邁,以詩寄東方道眾云:

當時發軔海邊城,海上干戈尚未平。
道德欲興千里外,風塵不憚九夷行。
初從西北登高領即野狐嶺,漸轉東南指上京陸局河東畔,東南望上京也。
迤邐直西南下去西南四千里到兀里朵,又西南二千里到陰山,陰山之外不知名陰山西南一重大山,一重小水,數千里到邪米思干大城,師館於故宮。

師既還館,館據北崖,俯清溪十餘丈。
溪水自雪山來,甚寒。
仲夏炎熱,就北軒風臥,夜則寢屋顛之臺。
六月極暑,浴池中。
師之在絕域,自適如此。
河中壤地宜百穀,唯無蕎麥大豆。
四月中麥熟,土俗收之,亂堆於地,遇用即碾,六月始畢。
太師府提控李公獻瓜田五畝,味極甘香,中國所無,間有大如斗者。
六月間,二太子迴。
劉仲祿乞瓜獻之,十枚可重一擔。
果菜甚贍,所欠者芋栗耳。
茄實若粗指而色紫黑,男女皆編髮,男冠則或如遠山,帽飾以雜綵,刺以雲物,絡之以纓。
自酋長以下,在位者冠之。
庶人則以白麼斯布屬,六尺許,盤於其首。
酋豪之婦纏頭以羅,或皂或紫,或繡花卉織物象,長可五六尺。
髮皆垂,有袋之以綿者,或素或雜色,或以布帛為之者。
不梳髻,以布帛蒙之,若比丘尼狀,庶人婦女之首飾也。
衣則或用白麼,縫如注袋,窄上寬下,綴以袖,謂之襯衣,男女通用。
車舟農器制度,頗異中原。
國人皆以鍮石銅為器皿,間以磁,有若中原定磁者。
酒器則純用琉璃,兵器則以鑌。
巿用金錢,無輪孔,兩面鑿回紇字。
其人物多魁梧有膂力,能負戴重物,不以擔。
婦人出嫁,夫貧則再嫁。
遠行踰三月,則亦聽他適,異者或有鬚髯。
國中有稱大石馬者,識其國字,專掌簿籍。
遇季冬,設齋一月。
比暮,其長自刲羊為食,與席者同享,自夜及旦。
餘月則設六齋。
又於危舍上,跳出大木如飛簷,長闊丈餘,上搆虛亭,四垂纓絡。
每朝夕,其長登之,禮西方,謂之告天。
不奉佛,不奉道,大呼吟於其上。
丁男女聞之,皆趍拜其下。
舉國皆然,不爾則棄巿。
衣與國人同。
其首則盤以細麼斯,長三丈二尺,骨以竹。
師異其俗,作詩以記其實云:

回紇丘墟萬里疆,河中城大最為強。
滿城銅器如金器,一巿戎裝似道裝。
剪鏃黃金為貨賂,裁縫白㲲作衣裳。

當暑雪山甚寒,煙雲慘淡。
師乃作絕句云:

東山日夜氣濛鴻,曉色彌天萬丈紅。
明月夜來飛出海,金光射透碧霄空。

師在館,賓客甚少,以經書遊戲。
復有絕句云:

北出陰山萬里餘,西過大石半年居。
遐荒鄙俗難論道,靜室幽巖且看書。

七月,載生魄,遣阿里鮮奉表詣行宮,稟論道日期。
八月七日得上所批答,八日即行。
太師相送數十里,師乃曰:回紇城東新叛者二千戶,夜夜火光照城,人心不安,太師可迴安撫。
太師曰:在路萬一有不虞奈何。
師曰:豈關太師事。
乃迴。
十有二日,過碣石城。
十有三日,得護送步卒千人,甲騎三百。
入大山中行,即鐵門外別路也。
涉紅水澗,有峻峰高數里。
谷東南行,山根有鹽泉流出,見日即為白鹽。
因收二斗,隨行日用。
又東南上分水嶺,西望高澗若冰,乃鹽耳。
山上有紅鹽如石,親嘗見之。
東方唯下地生鹽,此方山間亦出鹽。
回紇多餅食,且嗜鹽,渴則飲水。
冬寒,貧者尚負缾售之。
十有四日,至鐵門西南之麓。
將出山,其山門嶮峻,左崖崩下,澗水伏流一里許。
中秋抵河上,其勢若黃河,流西北。
乘舟以濟,宿其南岸。
西有山寨,名團八剌,山勢險固。
三太子之醫官鄭公途中相見,以詩贈云:

自古中秋月最明,涼風屆候夜彌清。
一天氣象沉銀漢,四海魚龍耀水精。
吳越樓臺歌吹滿,燕秦部曲酒肴盈。
我之帝所臨河上,欲罷干戈致太平。

泝河東南行三十里,乃無水,即夜行。
過班里城,甚大。
其眾新叛,去尚聞犬吠。
黎明飯畢,東行數十里。
有水北流,馬僅能渡,東岸憩宿。
二十二日,田鎮海來迎。
及行宮,上遣復鎮海問曰:便欲見邪,且少憩邪。
師曰:入見是望。
且道人從來見帝,無跪拜禮,入帳折身叉手而已。
既見,賜湩酪,竟乃辭。
上因問:所居城內,支供足乎。
師對:從來蒙古回紇,太師支給。
邇者食用稍難,太師獨辦。
翌日,又遣近侍官合住傳旨曰:真人每日來就食可乎。
師曰:山野修道之人,唯好靜處。
上令從便。
二十七日,車駕北迴。
在路屢賜蒲萄酒、瓜、茶食。
九月朔,渡航橋而北。
師奏:話期將至,可召太師阿海。
其月望,上設幄齋莊,退侍女左右,燈燭煒煌,唯闍利必鎮海、宣差仲祿侍於外。
師與太師阿海、阿里鮮入帳坐,奏曰:仲祿萬里周旋,鎮海數千里遠送,亦可入帳預聞道話。
於是召二人入。
師有所說,即令太師阿海以蒙古語譯奏,頗愜聖懷。
十有九日清夜,再召師論道,上大悅。
二十有三日,又宣師入幄,禮如初。
上溫顏以聽,令左右錄之,乃誌以漢字,意示不忘。
謂左右曰:神仙三說養生之道,我甚入心,使勿泄於外。
自爾扈從而東,時敷奏道化。
又數日至邪米思干大城西南三十里,十月朔,奏告先還舊居,從之。
上駐蹕于城之東二十里,是月六日,暨太師阿海入見。
上曰:左右不去如何。
師曰:不妨。
遂令太師阿海奏曰:山野學道有年矣,常樂靜處行坐。
御帳前軍馬雜遝,精神不爽。
自此或在先,或在後,任意而行,山野受賜多矣。
上從之,既出,帝使人追問曰:要禿鹿馬否。
師曰:無用。
于時微雨始作,青草復生。
仲冬過半,則雨雪漸多,地脈方透。
自師之至斯城也,有餘糧則惠飢民。
又時時設粥,活者甚眾。
二十有六日,即行。
十二月二十三日,雪寒,在路牛馬多凍死者。
又三日,東過霍闡沒輦,大河也。
至行在,聞其航橋中夜斷散,蓋二十八日也。
帝問以震雷事,對曰:山野聞國人夏不浴於河,不浣衣,不造氈。
野有菌,則禁其採者,畏天威也,此非奉天之道也。
常聞三千之罪,莫大於不孝者,天故以是警之。
今聞國俗多不孝父母,帝乘威德,可戒其眾。
上悅曰:神仙是言,正合朕心。
敕左右紀以回紇字。
師請遍諭國人,上從之。
又集太子諸王大臣曰:漢人尊重神仙,猶汝等敬天,我今愈信,真天人也。
乃以師前後奏對語諭之,且云:天俾神仙為朕言此,汝輩各銘諸心。
師辭退。
逮正旦,將帥醫卜等官賀師。
十有一日,馬首遂東,西望邪米思干千餘里,駐大果園中。
十有九日,父師誕日,眾官炷香為壽。
二十八日,太師府提控李公別去,師謂曰:再相見也無。
李公曰:三月相見。
師曰:汝不知天理,二三月決東歸矣。
二十一日,東遷一程,至一大川。
東北去賽藍約三程,水草豐茂,可飽牛馬,因盤恒焉。
二月上七日,師入見奏曰:山野離海上,約三年迴。
今茲三年,復得歸山固所願也。
上曰:朕已東矣,同途可乎。
對曰:得先行便。
來時,漢人問山野以還期,嘗答云三歲。
今上所諮訪,敷奏訖,因復固辭。
上曰:少俟三五日,太子來,前來道話,所有未解者,朕悟即行。
八日,上獵東山下,射一大豕馬踣失馭,豕傍立不敢前。
左右進馬,遂罷獵還行宮。
師聞之,入諫曰:天道好生。
今聖壽已高,宜少出獵。
墜馬,天戒也。
豕不敢前,天護之也。
上曰:朕已深省,神仙勸我良是。
我蒙古人騎射,少所習,未能遽已,雖然神仙之言在衷焉。
上顧謂吉息利荅剌汗曰:但神仙勸我語,以後都依也。
自後兩月不出獵。
二十有四日,再辭朝。
上曰:神仙將去,當與何物,朕將思之,更少待幾日。
師知不可遽辭,徊翔以待。
三月七日,又辭。
上賜牛馬等物,師皆不受,曰:秪得馹騎足矣。
上問通事阿里鮮曰:漢地神仙弟子多少。
對曰:甚眾。
神仙來時,德興府龍陽觀中,常見官司催督差發。
上謂曰:應干門下人,悉令蠲免。
仍賜聖旨文字一通,且用御寶。
因命阿里鮮河西也為宣差,以蒙古帶、喝剌八海副之,護師東還。
十日,辭朝行。
自荅剌汗已下,皆攜蒲萄酒珍果,相送數十里。
臨別,眾皆揮涕。
三日,至賽藍大城之東南。
山有蛇兩頭,長二尺許,土人往往見之。
望日,門人出郊,致奠于虛靜先生趙公之墓。
眾議欲負其骨歸,師曰:四大假軀,終為棄物。
一靈真性,自在無拘。
眾議乃息,師明日遂行。
二十有三日,宣差阿狗追餞師於吹沒輦之南岸。
又十日,至阿里馬城西百餘里,濟大河四月五日,至阿里馬城之東園。
二太子之太匠張公固請曰:弟子所居,營三壇,四百餘人晨參暮禮,未嘗懈怠。
且預接數日,伏願仙慈渡河,俾壇眾得以請教,幸甚。
師辭曰:南方因緣已近,不能遷路以行。
復堅請,師曰:若無佗事,即當往焉。
翌日,師所乘馬突東北去,從者不能挽。
於是張公等悲泣而言曰:我輩無緣,天不許其行矣。
晚,抵陰山前宿。
又明日,復度四十八橋。
緣溪上五十里,至天池海。
東北過陰山後,行二日,方接元歷金山南大河驛路。
復經金山東南,北並山行。
四月二十八日,大雨雪。
翌日,滿山皆白。
又東北,並山行三日,至阿不罕山前。
門人宋道安輩九人,同長春玉華會眾、宣差郭德全輩遠迎。
入棲霞觀,歸依者日眾。
師下車時,雨再降,人相賀曰:從來此地經夏少雨,縱有雷雨,多於南北兩山之間。
今日霑足,皆我師道廕所致也。
居人常歲疏河灌田圃。
至八月,禾麥始熟,終不及天雨。
秋成則地鼠為害,鼠多白者。
此地寒多,物晚結實。
五月,河岸土深尺餘,其下堅冰亦尺許。
齋後,日使人取之。
南望高嶺積雪,盛暑不消。
多有異事,少西海子傍,有風塚,其上土白堊多,粉裂其上,二三月中,即風起南山,巖穴先鳴,蓋先驅也。
風自塚間出,初旋動如羊角者百千數。
少焉合為一風,飛沙走石,發屋拔木,勢震百川,息于巽隅。
又東南澗後,有水磨三四,至平地,則水漸微而絕。
山出石炭。
又東有二泉,三冬暴漲如江湖,復潛行地中,俄而突出,魚蝦隨之,或漂沒居民,仲春漸消,地乃陷。
西北千餘里,儉儉州出良鐵,多青鼠,亦收禾麥。
漢匠千百人居之,織綾羅錦綺。
道院西南望金山,其山多雨雹。
五六月間,或有大雪,深丈餘。
此地間有沙陀,出肉蓯蓉,國人呼曰唆眼。
水,曰兀速。
草,曰愛不速。
深入山陰,松皆十丈許。
會眾白師曰:此地深蕃,太古以來,不聞正教,唯山精鬼魅惑人,自師立觀,疊設醮筵,旦望作會,人多以殺生為戒,若非道化,何以得然。
先是壬午年,道眾為不善,人妒害,眾不安。
宋公道安晝寢方丈,忽於天窗中見虛靜先生趙公曰:有書至。
道安問:從何來。
曰:天上來。
受而視之,止見太清二字,忽隱去。
翌日,師有書至,魔事漸消。
又毉者羅生橫生非毀,一日墮馬觀前,折其脛,即自悔曰:我之過也。
對道眾服罪。
師東行,書教語一篇示眾云:

萬里乘官馬,三年別故人。
干戈猶未息,道德偶然陳。
論氣當秋夜對上論養生事,故云,還鄉及暮春。
思歸無限眾,不得下情伸。

阿里鮮等白師曰:南路饒沙石,鮮水草。
使客甚繁,馬甚苦,恐留滯。
師曰:分三班以進,吾徒無患矣。
五月七日,令宋道安、夏志誠、宋德方、孟志溫、何志堅、潘德沖六人先行。
十有四日,師挈尹志平、王志明、于志可、鞠志圓、楊志靜、綦志清六人次之。
餞行者夾谷妃、郭宣差、李萬戶等數十人,送二十里,皆下馬再拜泣別,師策馬亟進。
十有八日,張志素、孫志堅、鄭志脩、張志遠、李志常五人又次之。
師東行十六日,過大山。
山上有雪,甚寒,易騎于拂廬。
十七日,師不食,但時時飲湯。
東南過大沙場,有草木,其間多蚊虻。
夜宿河東。
又數日,師或乘車。
尹志平輩諮師曰:奚疾。
師曰:余疾非醫可測,聖賢琢磨故也。
卒未能愈,汝輩勿慮。
眾愀然不釋。
是夕,尹志平夢人曰:師之疾,公輩勿憂,至漢地當自愈。
行又經沙路三百餘里,水草絕少,馬夜進不息,再宿乃出。
地臨夏人之北倕,廬帳漸廣。
馬易得,後行者乃及師。
六月二十一日,宿漁陽關,師尚未食。
明日,度關而東。
五十餘里豐州,元帥以下來迎。
宣差俞公請泊其家,奉以湯餅。
是日輒飽食,繼而設齋,飲食乃如故。
道眾相謂曰:清和前日之夢,驗不虛矣。
時已季夏,北軒涼風入坐。
俞公以繭紙求書,師書之云:

身閒無俗念,鳥宿至雞鳴。
一眼不能睡,寸心何所縈。
雲收溪月白,炁爽谷神清。
不是朝昏坐,行功扭捏成。

七月朔,復起。
三日至下水,元帥夾谷公出郭來迎,館於所居。
來瞻禮者無慮千人,元帥日益敬。
有雞鴈三七,夕日,師遊郭外,放之海子中,少焉翔戲於風濤之間,容與自得。
師賦詩曰:

養爾存心欲薦庖,逢吾念善不為肴。
扁舟送在鯨波裡,會待三秋長六梢。

又云:

兩兩三三好弟兄,秋來羽翼未能成。
放歸碧海深沈處,浩蕩波瀾快野情。

翌日乃行。
是月九日,至雲中。
宣差總管阿不合與道眾出京以步輦迎歸于第,樓居二十餘日,總管以下,晨參暮禮。
雲中士大夫日來請教,以詩贈之云:

得旨還鄉早,乘春造物多。
三陽初變化,一氣自沖和。
驛馬程程送,雲山處處羅。
京城一萬里,重到即如何。

十有三日,宣差阿里鮮欲往山東招諭懇求與門弟子尹志平行。
師曰:天意未許,雖往何益。
阿里鮮再拜曰:若國王臨以大軍,生靈必遭殺戮,願父師一言垂慈。
師良久曰:雖救之不得,猶愈於坐視其死也。
乃令清和同往,即付招諭書二副。
又聞宣德以南諸方道眾來參者多,恐隨庵困於接待,令尹公約束,付親筆云:長行萬里,一去三年。
多少道人,縱橫無賴者。
尹公到日,一面施行,勿使教門有妨道化。
眾生福薄,容易轉流。
上山即難,下坡省力耳。
宣德元帥移剌公遣專使持書至雲中,以取乘馬奉師。
八月初,東邁楊河,歷白登、天城、懷安,渡潰河。
凡十有二日,至宣德。
元帥具威儀出郭西遠迎。
師入,居州之朝元觀,道友敬奉。
遂書四十字云:

萬里遊生界,三年別故鄉。
迴頭身已老,過眼夢何長。
浩浩天空闊,紛紛事杳茫。
江南及塞北,從古至今常。

道眾且云:去冬有見虛靜先生趙公牽馬自門入者,眾為之出迎,忽不見。
又德興安定亦有人見之。
河朔州府王官將帥及一切士庶,爭以書疏來請,若輻輳然,止迴答數字而已。
有云:

王室未寧,道門先暢。
開度有緣,恢弘無量。
群方帥首,志心歸向。
恨不化身,分酬眾望。

十月朔,作醮於龍門川。
望日,醮於本州朝元觀。
十一月望,宋德方等以向日過野狐嶺見白骨所發願心,乃同太君尹千億醮于德興之龍陽觀,濟度孤魂。
前數日稍寒,及設醮,二夜三日,有如春。
醮畢,元帥賈昌至自行在,傳旨:神仙自春及夏,道途匪易。
所得食物馹騎,好否。
到宣德等處,有司在意館穀否。
招諭在下人戶,得來否。
朕常念神仙,神仙無忘朕。
十二月既望,醮于蔚州三館。
師於龍陽住冬,旦夕常往龍岡,閑步下視。
德興以兵革之後,村落蕭條,作詩以寫其意云:

昔年林木參天合,今日村坊遍地開。
無限蒼生臨白刃,幾多華屋變青灰。

又云:

豪傑痛吟千萬首,古今能有幾多人。
研窮物外閑中趣,得脫輪迴泉下塵。

甲申之春二月朔,醮於縉山之秋陽觀。
觀在大翮山之陽,山水明秀,松蘿煙月,道家之地也。
以詩題其概云:

秋陽觀後碧巖深,萬頃煙霞插翠岑。
一徑桃花春水急,彎環流出洞天心。

又云:

群山一帶碧嵯峨,上有群仙日夜過。
洞府深沈人不到,時聞巖壁洞仙歌。

燕京行省金紫石抹公、宣差便宜劉公以下諸官,遣使者持疏懇請師住大天長觀,許之。
既而以驛召,乃度居庸而南。
燕京道友來迎於南口神游觀。
明旦,四遠父老士女,以香花導師入京。
瞻禮者塞路。
初師之西行也,眾請還期,師曰:三載歸,三載歸。
至是果如其言。
以上七日,入天長觀,齋者日千人。
望日,會眾請赴玉虛觀。
是月二十五日,喝剌至自行宮傳旨:神仙至漢地以清淨道化人,每日與朕誦經祝壽,甚好。
教神仙好田地內愛住處住。
道與阿里鮮,神仙壽高,善為護持。
神仙無忘朕舊言。
仲夏,行省金紫石抹公、便宜劉公再三持疏,請師住持大天長觀。
是月二十有二日,赴其請。
空中有數鶴前導,傃西北而去。
自師寓玉虛,或就人家齋,常有三五鶴飛鳴其上。
北方從來奉道者鮮,至是聖賢欲使人歸向,以此顯化耳。
入會之眾,皆稽首拜跪,作道家禮,時俗一變。
玉虛井水舊鹹苦,甲申、乙酉年,西來道眾甚多,水味變甘,亦善緣所致也。
季夏望日,宣差相公劄八傳旨:自神仙去,朕未嘗一日忘神仙,神仙無忘朕。
朕所有之地,愛願處即住,門人恆為朕誦經祝壽則嘉。
自師之復來,諸方道侶雲集,邪說日寢。
京人翕然歸慕,若戶曉家諭,教門四闢,百倍往昔。
乃建八會於天長,曰平等,曰長春,曰靈寶,曰長生,曰明真,曰平安,曰消災,曰萬蓮。
師既歸天長,遠方道人,繼來求法名者日益眾。
嘗以四頌示之,其一云:

世情無斷滅,法界有消磨。
好惡縈心曲,漂淪奈爾何。

其二云:

有物先天貴,無名不自生。
人心常隱伏,法界任縱橫。

其三云:

徇物雙眸眩,勞生四大窮。
世間渾是假,心上不知空。

其四云:

昨日念無蹤,今朝事亦同。
不如齊放下,度日且空空。

每齋畢出,遊故苑瓊華之,上。
從者六七人,宴坐松陰,或自賦詩,相次屬和。
間因茶罷,令從者歌《游仙曲》數闋。
夕陽在山,澹然忘歸。
由是行省及宣差劄八相公以北宮園池並其近地數十頃為獻,且請為道院。
師辭不受。
請至于再,始受之。
既而又為頒文牓,以禁樵採者。
遂安置道侶,日益脩葺。
後表青以聞,上可其奏。
自爾佳時勝日,師未嘗不往來乎其間。
寒食日,作春遊詩二首。
其一云:

十頃方池間御園,森森松柏罩清煙。
亭臺萬事都歸夢,花柳三春卻屬仙。
島外更無清絕地,人間唯有廣寒天。
深知造物安排定,乞與官民種福田。

其二云:

清明時節杏花開,萬戶千門日往來。
島外茫茫春水闊,松間獵獵暖風迴。
遊人共嘆斜陽逼,達士猶嗟短景催。
安得大丹冥換骨,化身飛上鬱羅臺。

乙酉四月,宣撫王公巨川請師致齋于其第。
公關右人也,因話咸陽終南竹木之勝,請師看庭竹。
師曰:此竹殊秀。
兵火而後,蓋不可多得也。
我昔居于磻溪,茂林修竹,真天下之奇觀也。
思之如夢,今老矣,歸期將至。
當分我數十竿,植寶玄之北軒,聊以遮眼。
宣撫曰:天下兵革未息,民甚倒懸。
主上方尊師重道,賴師真道力,保護生靈,何遽出此言邪,願垂大慈以救世為念。
師以杖叩地,笑而言曰:天命已定,由人乎哉。
眾莫測其意。
夏五月終,師登壽樂山巔,四顧園林,若張翠幄。
行者休息其下,不知暑氣之甚也。
因賦五言律詩云:

地土臨邊塞,城池壓古今。
雖多壞宮闕,尚有好園林。
綠樹攢攢密,清風陣陣深。
日遊仙島上,高視八紘吟。

一日師自瓊島迴,陳公秀玉來見。
師出示七言律詩云:

蒼山突兀倚天孤,翠柏陰森遶殿扶。
萬頃煙霞常自有,一川風月等閑無。
喬松挺拔來深澗,異石嵌空出太湖。
盡是長生閑活計,脩真薦福邁京都。

九月初吉,宣撫王公以熒惑犯尾宿,主燕境災,將請師作醮,問所費幾何。
師曰:一物失所,猶懷不忍,況闔境乎。
比年已來,民苦徵役,公私交罄,我當以觀中常住物給之。
但令京官齋戒,以待行禮足矣,餘無所用也。
於是約作醮兩晝夜。
師不憚其老,親禱于玄壇。
醮竟之夕,宣撫喜而賀之曰:熒惑已退數舍,我輩無復憂矣。
師之德感,一何速哉。
師曰:余有何德,所禱之事,自古有之,但恐不誠耳。
古人曰至誠動天地,此之謂也。
重九日,遠方道眾咸集,或以菊為獻。
師作詞一闋,寓聲《恨歡遲》云:

一種靈苗體性殊,待秋風冷透根株。
散花開百億,黃金嫩,照天地清虛。
九日持來滿座隅,坐中觀,眼界如如,類長生,久視無凋謝,稱作伴閑居。

繼而有奉道者,持紙大軸來求親筆。
以《鳳棲梧》詞書之云:

得好休來休便是,贏取逍遙,免把身心使。
多少聰明英烈士,忙忙虛負平生志,造物推移無定止,昨日歌歡,今日愁煩,至今日不知明日事,區區著甚勞神思。

一日或有質是非于其前者,師但漠然不應,以道義釋之。
復示之以頌曰:

拂拂拂,拂盡心頭無一物。
無物心頭是好人,好人便是神仙佛。

其人聞之,自愧而退。
丙戌正月,盤山請師黃籙,醮三晝夜。
是日天氣晴霽,人心悅懌,寒谷生春。
將事之夕,以詩示眾云:

詰曲亂山深,山高快客心。
群峰爭挺拔,巨壑太蕭森。
似有飛仙過,殊無宿鳥吟。
黃冠三日醮,素服萬家臨。

五月,京師大旱。
農不下種,人以為憂。
有司移巿,立壇懇禱,前後數旬無應。
行省差官疏,請師為祈雨醮,三日兩夜。
當設醮請聖之夕,雲氣四合,斯須雨降,自夜半及食時未止。
行省委官,奉香火來謝曰:京師久旱,四野欲然。
五穀未種,民不聊生。
賴我師道力感通上真,以降甘澍。
百姓僉曰:神仙雨也。
師答曰:相公至誠所感,上聖垂慈,以活生靈,吾何與焉。
使者出,復遣使來告曰:雨則既降,奈久旱未霑足何,更得滂沱大作,此旱可解,願我師慈悲。
師曰:無慮,人以至誠感上真,上真必以誠報人,大雨必至。
齋未竟,雨勢海立。
是歲有秋,名公碩儒皆以詩來賀。
一日,有吳大卿德明者,以四絕句來上。
師復次韻答之,其一云:

燕國蟾公即此州,超凡入聖洞賓儔。
一時鶴駕歸蓬島,萬劫仙鄉出土丘。

其二云:

我本深山獨自居,誰能天下眾人譽。
軒轅道士來相訪,不解言談世俗書。

其三云:

莫把閑人作等閑,閑人無欲近仙班。
不於此日開心地,更待何時到寶山。

其四云:

混沌開基得自然,靈明翻小大椿年。
出生入死常無我,跨古騰今自在仙。

又題支仲元畫得一、元保、玄素《三仙圖》云:

得道真仙世莫窮,三師何代顯靈蹤。
直教御府相傳授,閱向人間類赤松。

又奉道者求頌,以七言絕句示之云:

朝昏忽忽急相催,暗換浮生兩鬢絲。
造物戲人俱是夢,是非嚮日又何為。

師自受行省已下眾官疏以來,憫天長之聖位殿閣,常住堂宇,皆上頹下圮,至於窗戶階砌,毀撤殆盡。
乃命其徒日益修葺,罅漏者補之傾斜者正之,斷手于丙戌,皆一新之。
又創修寮舍四十餘間,不假外緣,皆常住自給也。
凡遇夏月令,諸齋舍不張燈,至季秋稍親之,所以預火備也。
十月下寶玄,居方壺。
每夕召眾師德,以次坐,高談清論,或通宵不寐。
仲冬十有三日夜半,振衣而起,步於中庭。
既還坐,以五言律詩示眾云:

萬象彌天闊,三更坐地勞。
參橫西嶺下,斗轉北辰高。
大勢無由遏,長空不可韜。
循環誰主宰,億劫自堅牢。

丁亥自春及夏,又旱。
有司祈禱屢矣,少不獲應。
京師奉道會眾,一日請師為祈雨醮。
既而消災等會,亦請作醮。
師徐謂曰:我方留意醮事,公等亦建此議,所謂好事,不約而同也。
公等兩家,但當慇懃。
遂約以五月一日為祈雨醮,初三日為賀雨醮。
三日中有雨,是名瑞應雨。
過三日雖得,非醮家雨也。
或曰:天意未易度。
師對眾出是語,萬一失期,能無招小人之訾邪。
師曰:非爾所知也。
及醮竟日,雨乃作。
翌日,盈尺。
越三日,四天廓清以終。
謝雨,醮事果如其言。
時暑氣煩燠,元帥張資胤者,請師遊西山,再四過勤,師赴之。
習日齋罷,雨後遊東山庵。
師與客坐于林間,日夕將還,以絕句示眾云:

西山爽氣清,過雨白雲輕。
有客林間坐,無心道自成。

既還,元帥第,樓居數日,來聽道話者,竟夕不寐。
又應大谷庵請,次日清夢庵請。
其夕大雨自北來,雷電怒合,東西震耀。
師曰:此道之用也。
得道之人,威光烜赫,無乎不在,雷電莫能匹也。
夜深客散,師偃息草堂。
須臾風雨駭至,怒霆一震,窗戶幾裂,少焉收聲,人皆異之。
或曰:霹靂當游至,何一舉而息邪。
有應者曰:無乃,至人在茲,雷師為之霽威乎。
既還,五月二十有五日,道人王志明至自秦州,傳旨改北宮仙島為萬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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