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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的故事說完了。

後面說實在沒什麼好提的,我帶著他的骨灰回來,法蒂瑪在入境大廳一見到我便在投入我懷中淚流不止。

「歡迎你回來。」她用哽咽的聲音對我說。

「謝謝,我不再有遺憾了。」我仰望天空,想止住我在眼框中快溢出的淚水。

東部的海岸線讓我想起過去的歲月,那時我在異國所見到的海岸也是這麼美,只是跟我一起看過的人,除了法蒂瑪外,都已經不在了,這麼想著不禁讓我陷入過去的回憶....。

對於我們這樣的傭兵來說,有的時候不是為了錢,吉岡為了追求他心中的平等,被政府軍亂槍射死在叢林中,他並沒有拿錢;伊凡在埋地雷的時候被炸成重傷,五天後在野戰醫院嚥下最後一口氣,他只為了弟兄的一句話就去接這最後一趟任務;塔吉回去了墨西哥,聽說他成了神父,為了他的孤兒院偶爾接點軍火走私的買賣,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少校在掃平叛軍後拿了一筆錢就退休了,他回普旺羅斯買了一座葡萄園,現在已經是四個外孫的祖父了;而我,在法蒂瑪,兩個女孩的媽,決定要成為兒童繪本畫家時,我成為了法蒂瑪先生,這樣其實也不錯,我喜歡在家裡看她畫畫模樣,感覺很好。

當我從這八年的回憶中清醒時,我邊開車邊吹口哨,吹的調子是他那時用口琴為我吹的「科羅拉多之夜」,已經八年了,我每年總會帶束百合,跟法蒂瑪心照不宣地獨自開著車到東海岸他們住的地方去看他們一下。

天空很藍,我坐在鋪著白柔細沙的海邊聽著海浪的拍打聲,帶來的百合散置在腳邊,然後被風慢慢地一朵一朵帶向大海。

「謝謝你帶來的花。」我彷彿聽到他們兩個在開心的笑著。

「不用客氣。」

悲傷嗎?有一點,我都把這當成是故事而非是事實,至少,我不曾忘記他們。

謝謝你聽完這個故事,不論你認為它是事實還是故事,請你記得:曾經有過一對年輕男女以他們的笑與淚活在這個世界上;並用他們的生命寫過一段故事。

再見了。(2003-11-29 04:37)

最終章 雨季的笑與淚

「死亡就像是夏日風帆下的微風,」我藉著背誦詩句來打發走路的時間,這時候我已經穿過營區大門回來了:「像是許久不見的愛人,像是盛夏偶現的晶瑩淚水....。」

「你在找隱士嗎?」後頭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是欣露,她抱著一大束白色白合花,幾乎遮住了她的上半身。

「他剛去司令部,等一下就回來了。你要去他那裡坐一下嗎?」

「不了,」看著欣露那張高興的臉,我突然覺得我想太多了,隨口便說出:「一個死去的人能做什麼呢?」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注意到她手上一大束的百合花:「這是隱士要的嗎?」

「不對,這是我要的,」欣露露出〝你猜錯了〞的表情:「今天是我的生日,隱士說我可以在房子裡放我喜歡的花,所以我買了百合,等一下洗好就可以放了。」

她又補了一句:「一定很好看的。」

「那妳去忙吧!」我注意到她小髒手的指甲縫裡有灰白色的黏土殘留著,看起來頗醒目。

「再見。」她跟我簡短的道別後,捧著那一大束百合往他的住所走去。

「用塑膠炸藥捏花瓶來放百合嗎?」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我不禁搖頭:「沒有道德觀念的傢伙,再亂教嘛!早晚被欣露炸死。」

這句話沒多久就實現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決定去隱士那等他回來,反正這次要勸他回去是不可能了,那就把他打一頓當做回去的伴手禮,現在只要想個還過得去的理由就行了。

「可是說到生日這個日子啊!」我往他的住處走的時候,想起了法蒂瑪送我的生日禮物,而我,怎麼樣就是想不起法蒂瑪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我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收到領帶跟酒啊?我是妳的老公不是妳的老爸啊!法蒂瑪。」

我忍不住向虛空中的法蒂瑪抱怨,當然她是不可能聽到的;若是真的面對她雙手奉上的東西,就算再不合用─這情況還很常發生─,我也得強迫自己擠出一點笑容對她說謝謝。

為了慎重起見,我把上衣口袋裡的小本子拿出來翻閱,裡頭有記載法蒂瑪的生日。

「咦?這個是?」我忘了上頭也記著她的生日,跟欣露一樣,都是今天。

「嗯,滿巧的。」像是被人命令要刻意忽略此事的我,合上本子,繼續往他的住處走去,當我近到可以分辨人的身影時,我看到一個抱著白色百合花的小小身影走進屋去,後面跟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應該是他才對─也正要跟著一起進屋。

「喂!」我向他揮揮手,向他大喊:「不等我一下嗎?」

他的身影遲疑了一下,我似乎看到他因為我的到來而覺得很迷惑的臉,然後....。

我看到一道橘紅色的火舌捲沒他的身影,邊緣帶著白森薄霧的強大震波將房子撕成在空中四散飛舞的著火碎片,同時也如海嘯般挾帶玻璃等細微碎片,將我狠狠擊倒在地。

我的內臟被擠壓得讓我想吐卻難過的卡在喉嚨裏;眼前所見盡是一片腥紅,腥紅的眼中只看得到燃燒的碎片如雨點般隨風飄落;我嗅到了血腥味,還有辛辣刺鼻的煙硝焦味;我嘗到了並不陌生的血味,我的耳朵在嗡嗡作響後陷入了靜默。

接著,我感覺到好像有什麼重物落在我身邊,然後陷入一陣短暫─這是後來才知道的─的昏迷。

在黑暗中,我聽到有人在對我說話,是欣露的聲音。

「剩下的就請你費心了。」

「是妳嗎?為什麼這麼做?」沒有回答,身體像撕裂般的痛苦將我從充滿疑問的黑暗中帶回被火燃燒的現實。

我睜開滿是污血的眼睛,在麻辣的痛感伴隨下,我勉強撐起沉重而難過的身體,接著看到身上多出了許多焦黑滲血的傷口,額頭被飛散的玻璃碎片劃出幾個大口子而血流不止,我的左眼在血幕下勉強能視物,右眼因為爆炸火光的影響而暫時失明,什麼東西從我的五官裡流出來?應該是血吧,反正身上到處都是血,也不差多流這一些。

唯一好運的是聽力:雖然還流著血,但是現在倒是恢復得差不多了。

我從深紅與濃煙混雜的視野裡,看到遠方飛奔前來救援的人們,然後聽到身邊一個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在說話。

「很公平的死法....,對吧....?」

我轉過頭去,看到一張半焦黑的臉在對我笑著,躺在地上的他,對我伸出僅存的左手,似乎有張紙片隱埋在他手上凝結的血塊中。

「你教出的好欣露....。」我沒辦法再說下去,只能用雙手緊緊握住他的左手,想要讓他感覺好過一點。

我還能怎麼做呢?他只剩下個不完整的上半身:燒溶的軍服和焦黑的肌肉彼此扭絞而落在地上,不完整的內臟像逃兵似的,從身體的斷處跑了出來;他的右手也不見了,只剩個殘缺不全的焦黑上臂在無意義的擺動著;他的右臉則是一片血肉模糊,像是片斑駁生鏽的鋼板,連眼睛也不見了,只看得到眼窩邊框的白骨露出來。

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很糟糕,死亡對他來說,可能只是幾分鐘後要去報到的去處罷了。

而他對我說的話只是搖頭,然後用微弱的聲音對我說:「被蛇咬並不痛。」

「什麼?」

「小王子。」他像是迴光返照一般,說出的話微弱但清晰:「我回得去嗎?我想帶著一束百合,給住在海邊的她一個驚喜,我還可以走,我....。」

他微弱的聲音越來越細微,到最後只剩下嘴唇還在動著而靜默無聲。

「你會的,」我的淚水跟凝結的血混合,化成紅色的淚滴,滴落在緊握的手上:「我答應你。」

我看到他用感激的眼神看著我,然後慢慢就渙散無神,握住的手也變得無力而僵硬,我鬆開他的手,讓他開始變冷的身體靜靜地躺在那。

天空由陰沉轉為灰暗,烏雲密集,接著下起滂沱大雨,今年雨季的第一場雨像是約定般開始降雨,熄滅了還在燃燒的一切,也洗去我身上的血跡和這裡屬於他的一切。

我看到了約克少校,他是第一個趕來救援的人,同時也看到我狼狽不堪的樣子。

「他沒事,」我在大雨與煙霧中對約克少校說著:「他只需要休息,一段回家才能恢復的休息。」

少校看了我一下,然後點點頭。

「保重,記得去找軍醫。」他用力拍著我的肩膀,什麼都再沒說就去處理善後了。

當人們忙於處理善後時,我呆呆的站在雨中,任憑自己被雨淋濕。我發覺他死前握在手上的紙片此刻卻在我的手上,我低頭看著那張紙片,那是一張照片,是她小時候的照片,因為我沒別的照片所以只能拿那張給他。

看著照片,我終於想起我忘掉的事了:欣露的模樣跟那張照片一模一樣,我想起這點不禁笑了出來。

「真有妳的,小妮子。」

欣露到底是誰或者她是否真的存在,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從雨水流過的臉頰嚐到一點些微的鹹味,不知道是血,還是淚的殘留,我混沌的記憶忘了自己是否哭過,或許有了,但那很重要嗎?

淚,就讓雨季的雨幫忙流就行了。

現在還是笑比較好。(2003-11-29 04:37)

第十章 道德問題

「你竟然會去教書,真是讓人感到意外。」

隔天清晨我跟他,還有欣露在基地外緣的地雷區邊上朝地雷區裏頭扔石頭,天氣反常的有點陰暗而悶濕,似乎宣告雨季即將到來。

我以前有個壞習慣,就是喜歡朝我埋好的地雷區丟石頭,看看哪個引信不好的地雷被我丟到爆並以此為樂。

「只是隨便教教罷了,」他微笑的跟欣露站在一旁看著我玩這個危險又白痴的遊戲:「反正我沒什麼事可做,這裡又缺老師,所以就利用一點空閒在普那美的學校教他們寫字跟識字,如此而已。」

「你就只教這個嗎?」我發現了一個引爆的好目標了。

「如果是別的,大概只有欣露會想學吧。」

「你教欣露什麼?」我往我發現的好目標拼命丟石頭,不過準頭似乎不太夠:「教她怎麼繡娃娃嗎?」

「我教她玩炸藥。」他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口氣像是在跟我討論中餐吃什麼一樣。

「什麼?」我聽到這句話,訝異得讓我的手滑了一下,石頭往比原方向左偏三十度的地方飛去。

「你開我玩笑嗎?你教小女孩這種東西不嫌不道德嗎?」

「當然是玩笑。」他又露出之前那種詭異的笑容:「真正的小女孩是不會學這種東西的。」

「算了。」我臨時想不到什麼話來回堵他的嘴,接著聽到一聲像巨大鐵鎚敲擊地面的低沉悶響以及輕微的地震,然後看到左前方一道筆直的煙柱向上升展。

「該死的!」我低聲咒罵了一句:「意外來得總是這麼剛好。」

「你先走吧。」隱士在欣露的耳邊吩咐了幾句。

「我讓欣露帶你去我那吃早餐。」

「那你呢?」我討厭別人幫我收尾,這感覺很差:「不一起開溜嗎?」


「不了,」他笑著揮手表示不用:「等一下部隊來的話就交給我好了,今天沒什麼事,待會陪我跟欣露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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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弄點像樣的早餐啊?」我在吃完早餐後,跟他及欣露在營區外頭散步時抱怨著。

「吃的這是什麼飯嘛!拿印度紫米來煮,你當我印度人啊?難吃斃了。」

「可以維生就行了不是嗎?」他揹AKM,一臉悠閒地回了這句話。

我想起早餐他所吃的:一點樹薯粉做的餅,跟一杯咖啡;我吃的跟他相比簡直是奢侈。

「是啊是啊,我只是個凡人,不是隱士。」玩笑話說完了,我打算直接切入正題。

「她還好吧?」當我盤算著怎麼開口時,他卻先開口問了,一旁的欣露則是用提防和帶著敵意的眼光看著我,就像我是什麼不懷好意的人一樣。

「她很好,」我臉上帶著微笑,試圖讓欣露解除敵意:「我讓她住在一個看得到海的地方,她從以前就想著要住在海邊了。」

「嗯,我知道,謝謝你了。」他的眼中掠過一絲輕淡的哀愁:「只要她喜歡就好了。」

「你不回去嗎?」我想起她對我的請求,口氣不由得強硬起來:「帶束百合回去向她認錯可以吧?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回得去嗎?」他停下腳步,我看到他的眼睛在快速地轉動著,彷彿在尋找拋棄已久的人類情感卻又遍尋不著。最後只用我帶法蒂瑪離開時看到的沉默眼神望著我,用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口氣對我說話。

「我只是傭兵,是個無主的戰犬,是個無所歸依的遊魂;看看我:雙手沾滿了血腥,我不再是過去那個單純愛惹事的小伙子了,我沒有國籍,沒有名字,所有屬於人的情感我都沒有。是我讓你的法蒂瑪失去一切,是我讓她死於異鄉,就算她能原諒我,我能帶著無法洗去的鮮血與罪惡去見她嗎?不,不行的,我不會原諒我自己,我的命運從她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倒在異鄉冰冷的土地上,不需要理由跟原因。」接著他又補上一句:「很公平的死法。」

「可是人死後不是什麼罪都沒有了嗎?」在一旁的欣露突然插嘴問道:「不是這樣嗎?隱士?」

「欣露?」他用訝異的眼神看著她,隨即笑了出來:「今天隨妳高興,去市集買妳喜歡的花吧!」

「好的!」欣露高興地走了。她回頭望了我們一眼,我看到她的眼神中蕩漾著釋然和喜悅。

她在高興什麼?太怪了,他不該教欣露額外的東西才對;不過算了,那是他的事,想太多也沒用。

看著欣露走遠後,我才回過頭來繼續剛才的談話。

「既然你這麼說了,」看來是沒望了,下次再想辦法:「給你的照片就好好的留著吧!就算不回來有個什麼讓你當慰藉也好。」

「我會的,」他微微的笑了一下:「讓你專程趕來,真是謝謝了。」

「是你叫我來的吧?」我突然覺得我來得很奇怪:這死小子哪可能這麼乾脆?他知道她的事不過只是偶然嗎?他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又希望我發現一樣;是她嗎?但是死人是不會回來的。還有什麼是我所不知道的?

無數的疑問跟想法盤據在我的腦中,讓我的腦袋發熱。

「想太多對你有害的。」他彷彿看穿我紊亂的思緒,重重地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先回去了,你慢慢走回來就行了,這裡沿路都很安全的。」

他注意到我狐疑的眼光盯著他的AKM看,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揹槍只是一種習慣而已,先走了。」

看著他對我揮手離去的背影,我點起一根煙,漫步在黃土地上,悠閒地往回去的路上走著。

很久沒有這麼輕鬆了,炎熱的夏夜與茂密的叢林在喚醒我身體的記憶。有法蒂瑪在是很好,她什麼都聽著我的話很高興地去做。

不過想起那段過去:那種自己主宰命運的感覺真的很棒,行動前緊張不安,戰場中的刺激震憾還有戰爭過後的那種活下來的狂喜;這一切都讓人心跳加快,血脈賁張,彷彿只有經過這一切才能確定自己是個有血有肉的真正活人。

雖然我已經脫離了那種生活;但這記憶還隱藏在身體的某處,有時靜靜地坐在辦公室內凝視窗外,彷彿還能聽到有人叫出我的名字和軍階,並指派任務給我。那股不安份的躍動便從身體內慢慢湧出,充滿全身。

但是他不一樣,如果這是天賦,那給了他一顆不相稱的心就注定是一場悲劇,用摯愛的死換來的才能算是什麼呢?除了活著與回憶,沒有情感與欲望而只剩下戰鬥的你與死者有何區別呢?變成他人眼中戰犬的隱士啊!你真的只想讓死亡成為你的救贖而拒絕她的愛嗎?

我只能默默看著,只是我對於她所託付的之事感到抱歉。

我無法將他從這片戰場上帶回來,戰犬的烙印並不是那麼容易從人的心中去除的,對於不期望救贖而自願被烙上印記的他而言更是如此。我能對一塊鋼鐵說什麼呢?他是槍,是刺刀,需要的只是敵人與目標,他也許是個不錯的軍人,但不是我們這樣的人。

凡事必有代價,因為她的死而捨棄一切成為冷血傭兵的他,成為隱士的代價又是什麼呢?或者這一切的代價都還沒償付,為的只是要我見證到他的償還呢?

思考這些問題的我,在一根又一根香煙的煙霧包圍中,慢慢地走回營區。(2003-11-29 04:35)

《隨風而逝的記憶》由作者onson在TDS.kkcity.com.tw站上的[CAtelier]-提督工坊站,[03onson]-博物之學版連載。作者在KKcity的id為onson(2003-11-29 04:33)

第九章 夢想

「在這裡,被遺忘的是風,被遺棄的是人。」

這句話好像是欣露說的,我們在他的房間裡等待著他的回來,屋頂的吊扇正在有氣無力的慢慢晃動,就像一個瘸腳的人拼命地想要跑步,不過卻惹來屋頂的大聲嘲笑。而我,就坐在屋子裡僅有的一張椅子上,跟坐在他床上的欣露面對面相望著;欣露看起來很眼熟,很像是我所認識的一個女孩,但是誰我倒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而欣露只說了剛才那句話後就閉口不言,留下滿屋子的沉悶與屋頂的繼續嘲笑。

「妳是怎麼跟他認識的?」我實在受不了一個小女孩一直看我都不講話,這跟當初法蒂瑪嫁給我時差不多。

「他在普那美撿到我,把我留在他的房子裡。」欣露只是淡淡的說出自己的遭遇,好像在唸著宣傳稿一樣的平板,這跟我在機場所看到的羞怯態度大不相同。

「就這樣?妳的父母呢?」

「被隱士殺了。」

這傢伙在想什麼?先不論道德問題,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嗎?

「沒有關係的,」欣露彷彿看出我眼中的疑慮,她咧嘴笑著:「我並不恨他,聖卡瑞(叛軍)的人說我的父母是外地人,所以將他們在我眼前燒死,隱士救了快死的他們,聽從他們的願望,然後仁慈的給了我雙親不再痛苦的自由。」

「是嘛....。」戰爭一直在扭曲著人們的價值觀,是什麼樣的悲傷開出像她一樣微笑而無憂的花朵?是我們還是敵人呢?過去的他,現在的隱士;過去的法蒂瑪,現在我的妻子;充滿硝煙的異域土地上,在死亡的鮮血與悲傷的淚水灌溉下,我與他因為她而離開,現在也因為她而再次相逢,但是有誰的心不變的?我再度有了淚水,也開始害怕失去;而他,淚水早已流盡,捨棄了屬於自己的情感,成為另一個叫做隱士的人。

「你知道的,當願望是十的時候,實現的只有一,然後通通失去。」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跟欣露同時轉向聲音的來處,只見一個清瘦的人影倚在門邊,臉上還掛著一付「早知如此」的表情。

「隱士!」欣露高興地撲向他的懷中:「我好想你!」

「所以我回來了;」他輕拍著她的頭表示安撫,然後看著,對我說:「實現的一,你好。」

看著他對我微笑的的樣子,我不禁搖頭。

「你這傢伙,」我一拳重重地鎚在他胸膛上,就像鎚在鋼板上一樣,但是我沒任何恨意,有的只是好久不見的喜悅:「你總是讓我感到意外。」


「如果說你是指教書的話,那實在沒什麼。」他打發欣露去伙房幫我們拿點吃的來當中餐,然後示意我坐在原來的椅子上:「要是指欣露的話,有些事情我沒辦法跟你說什麼。」

「聽她說你仁慈的結束她父母的生命?」我想要驗證欣露所說的話。

聽到這句話,他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你真的相信她的話嗎?」

「小孩子應該不可能拿這種事來騙人的。」

「當然,真的是小孩就不可能拿這種事騙人。」他沒正面回答我所提出的疑問;反而接著說出我本想要告訴他的消息:「謝謝你帶她到東海岸,那裡真的很美。」

當他自己說到她的時候,臉上的微笑有如過場的布景般消失了,繼而換上了淡彩繪成的哀傷。

「我只希望她不要再等我,可是她就是不聽,所以我每個夜晚,都可以感覺到那屬於故鄉的海風....。」

「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兩年他幾乎跟我完全斷絕音訊,我知道他的大概狀況,而他則是對我完全無知。

「總是會有那麼一個小女孩,」他開始看著外面:「蹦蹦跳跳的要我帶她去玩,你知道的,寶藍色的大海與白色的沙灘....。」

我一邊聽著他那不算答案的話,一邊想著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這個給你。」他的話將我拉回來現實,然後看到他手上的一張小小圖片,是一張畫得很精美的年輕女子畫像,畫中的女子身披深色紗巾,只露一張素淨的臉,未施脂粉的笑容讓人有溫馨的感覺。這畫像雖然看起來陳舊,但是......。

「法蒂瑪?」我不禁說出我的疑問,法蒂瑪那個時候還小,而這張陳舊的畫像是她現在的樣子。

「她的母親,」他將畫像塞在我的手上:「我從他父親身上搜出來,那時你走得太匆忙所以沒能拿給你。」

「那為什麼現在....?」

「算是贖罪吧,」我看著他起身走到門口向外看著:「你走之後我調查過了,法蒂瑪已經沒有任何家人了,也許是叛軍,也許是我們而造成的。你是她唯一的依靠,或許這樣做沒什麼幫助,至少讓她記得有一個人曾經愛過她,照顧她。」

「那你呢?」

「我有夢就行了。」(2003-11-28 17:37)

第八章 沉默的隱士

「你知道的,當願望是十的時候,實現的只有一,然後通通失去。」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一見面他劈頭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當DC3的劇烈震動從機身傳到我的身上時,我才意識到我已經來到這個邊境都市:普那美。

「祝你一切順利。」這是中士在首都機場送機時對我說的話。

「你不來嗎?」我還以為他會跟我一起去:「我去那要怎麼找隱士?「你會知道的,」他只是搖頭對我微笑說道:「到普那美就會知道的。」

「知道什麼啊?」我從機場簡陋的關卡裡出來的時候,仍然喃喃自語的抱怨著:「搞不好連他長什麼樣我都認不出來了。」

一出機場,眼前的喧鬧聲完全淹沒了我抱怨的情緒。令人意外的,機場旁邊竟然是熱鬧的市集:在布滿黃色煙塵的泥巴地上,有著行行色色的人在這裡交易與隨意的走動著;包著鮮豔五彩顏色頭巾的婦女,頭上頂著大大小小的東西在與路邊的小販展開價格的廝殺,一旁從車裡滿到車頂的老舊巴士也不甘示弱地猛按喇叭,想要驅趕眼前對它視若無睹的擁擠人群,不過卻收效甚微,開車的司機還是只能無奈地以比走路快一點的速度慢慢前進。

「你是隱士請來的客人嗎?」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聲音把我從市集對我的吸引中拉回來,我低頭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看起來約莫十二歲的樣子,黑色的大眼睛與頭髮,還有黃色的皮膚,應該是華僑的樣子。特別的是,這女孩對我說的是很標準的普通話,在這都是黑人的國度裡,是很少見的事情。

「是的,」我也對她笑了一下,降低她的害怕感:「隱士呢?」

「他去教書了,要我在這裡等你。」

「教書?」這小子越來越讓人感到意外,這畢竟跟他給我的壞印像差別太大了。

「是的,他說要我帶你去他的住處,他中午就回來。」

「那會很遠嗎?」

「很近的,走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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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不過通常和大人的認知會有所差距。

我被她帶著走了足足三小時才到他住的地方,那裡應該算是軍營,我在大門口又等了十五分鐘,看到約克少校以似笑非笑的神情親自帶我進來。

「看起來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不會,倒是你,」我早就該想到的:「你跟他聯合起來整我對吧?」

「你的體力還是很好嘛!」他也不否認他的意圖:「叫欣露帶你去休息一下,隱士中午就回來了。」

「欣露?」我看著走在我前面那個感覺不到半點疲倦的小女孩,心想該不會是她吧?

「就帶你回來的那個小女孩。」被我猜中了。

「那你呢?老朋友回來不一起聊聊?」

「我下午還要出一趟任務,有情報說叛軍躲在邊界要發動反攻,我打算這次一次解決掉。」

「你是為了錢嗎?」

「錢,有的時候不是全部。」少校的眼中有著堅毅的眼神:「我看過太多死亡:許多小孩因營養不良而夭折死去,年輕人被捲入戰火永遠也回不來,那些人因為理想而將無辜的生命踐踏在地上,誰會來救他們?沒有國家會因為看不下去而出來制止,除非有利可圖;人道救援下會活的總是那些在戰火外緣的人們,然後他們又被迫投入戰爭裡。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無意義的行為,如果說戰爭要由士兵來結束,那就由我們這些沒有主人的戰犬來結束就行了,至少在我死之前,我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需要人幫忙嗎?」或許這是我來的目的,我永遠也不會拋棄我的伙伴。

「你已經幫忙了,」少校笑著回絕我的要求:「你帶走了法蒂瑪,你不會想要你的妻子當寡婦的,而且你還有孩子要養。」

不死心的我繼續堅持著:「可是你們....。」

「我們誰都不是,是無主的戰犬,是自由的傭兵,過去與我們無關,未來與我們無緣;而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但你不能也不行再當我們的伙伴。」

少校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不過可以請你告訴我們的家人,說我們愛他們,也許我們不是很好的父親、兒子或者丈夫,但是思念的心情從未改變過。」

「我明白了。」或許從她死了之後,很多事都已經變了;是不是逝去的永難追回,只有尋求可替代的事物來慰藉?或許,對於現在叫隱士的他而言,也只能這麼做了。


--(2003-11-28 17:36)

第七章 再度歸來

兩年後,非洲索地隆,首都機場。

「來這經商嗎?」海關的官員反覆地檢查我的護照,好像裡頭會藏一些非法物品的樣子。

「是的,我受貴國政府之邀,前來探勘貴國的貴重金屬礦藏。」我的臉上掛著虛應故事的笑容,心中則是希望這個無聊的盤問趕快結束。

「沒事了,」海關官員慎重地將護照交還到我手上:「希望你在這一切順利。」

「謝謝。」

一出機場,馬上就有一輛褐色迷彩塗裝的吉普車開過來接我,開車的不是別人,正是最後一次任務管我的中士。

「好久不見了,上士。」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對我微笑。

「是啊,約克少校還好吧?」我邊坐上車邊與他閒聊:「聽說他不當將軍給的國防部長是嗎?」

「有的時候,不是為了錢。」

「你說什麼?」

「喔,抱歉,這是少校說的,現在他還在邊境掃蕩殘存勢力,他好像對於坐在桌子後面的工作不感興趣。」

「那就是我們啊,」聽到約克少校的消息,心中那股屬於往日的熱情好像又回來了:「因為我們是傭兵。」

中士只是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我的話。

過了一會,我想到他的事情,於是開口向中士詢問。

「那他現在還好吧?我是說我帶來的那個小伙子。」

「你是說隱士嗎?」

「隱士?」他何時改名字的?

「是啊,現在大家都叫他隱士,他現在也在邊境跟約克少校掃蕩叛軍。」

「為什麼叫他隱士呢?」

「這個啊....,」中士把方向盤一轉,轉向軍方臨時招待所的方向駛去:「今天你先住一晚,明天再帶你坐飛機到邊境去找他。」

「但是我要談合約的事情....。」我突然想到我還有公事要辦。

「你是說這個嗎?」中士不懷好意的笑著,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一份已簽好的正式合約。

「這不是我們『South Blade』的採礦正式合約書嗎?怎麼....。」我看著合約,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你們德國總公司早就派人來談過了。但是將軍,喔,不,應該稱呼總統才對;指定一定要你過來拿才算數,所以你才會來這裡。」

「是嗎?看來約克少校的面子還挺大的。」我跟將軍的交情雖說不錯,但還沒到他一定要逼我來的地步。

「不,這是隱士要求的,他說你一定會來。」

「這傢伙....。」我該說什麼呢?這小子也許沒我想像中的那麼呆,只是他永遠也不應該屬於這裡才對。

「到了。」隨著中士的話,我看到了舊殖民地教堂改建成的招待所。

中士將車停好後,帶領我到我的房間,並打開床邊的一個大衣櫃,裡頭都是我以前穿的軍裝。

「你的舊衣服都在這裡,軍隊的衣服沒多大的改變,我想你可能還是習慣這麼穿吧!」

「謝謝。」

「那我走了,請在明天早上七點前準備好,我會準時來接你。」

中士向我行標準軍禮,待我回禮後,我就目送頭也不回的他離開去。

我嘆了一口氣,打開帶來的行李,裡頭有一台內含錄音帶的WalkMan跟一張小女孩的照片。我帶上耳機,閉上雙眼聽著裡頭傳來的心跳聲,那是在法蒂瑪八個月的肚子中孩子的心跳聲,上飛機前她特別為我錄的。

「來聽聽看,」我回想起法蒂瑪要我貼著她隆起的肚子傾聽:「她會叫爸爸了。」

然而我在黑暗的思緒中,聽到那個提醒我責任的另一種聲音。

「請幫我帶他回來好嗎?我的淚就像海浪一樣,日復一日的流著,這裡是很美;但是沒有他的我好孤單....。」

「我會的,」我張開眼睛,對著手上的照片說著,那是她在12歲時拍的照片,也是唯一僅有的照片:「我一定帶他回來向妳認錯。」(2003-11-28 17:35)

《隨風而逝的記憶》由作者onson在TDS.kkcity.com.tw站上的[CAtelier]-提督工坊站,[03onson]-博物之學版連載。作者在KKcity的id為onson(2003-11-28 17:17)

第六章 被拔刺的荊棘


從那次事情之後,我就帶著法蒂瑪回來台灣開始我們兩人的新生活。

我透過咖啡店的老闆,為她在可遠眺海岸,風景優美的靈骨塔園區裡買了一個位置,希望她的等待有價值。

他留在台灣的房子我只有進去整理過一次。然後就直接租出去收租金,收回來的錢,我一塊錢都沒動,全部交給法蒂瑪,多少也算是為他贖罪,至於我,我則是透過熟人找了一份貿易公司的工作,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常把法蒂瑪一個人留在家裡,她也因此足不出戶了好幾個月。

說到法蒂瑪,為了能讓她留下來,我謊報了她的年紀,將原本的十六歲報成二十歲,然後再辦理結婚手續,成為名目上的夫妻。

當然,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我連她的手都沒有碰過,我這樣的人,就像昔日的他一樣,是沒有資格獲得幸福的。我對於法蒂瑪,也只有如同父女般的情感。

好吧!我承認!或許我對她也有那麼一點愛意,最多也僅止於在飛機上所作的那個夢而已,而這樣的我有什麼資格對法蒂瑪說什麼呢?


我們是傭兵,是沒有主人的戰犬,是殺害法蒂瑪父親的兇手,哪裡有戰爭就往哪裡去,因為那裡有我們的好夥伴。過去那屬於男性的浪漫,如今面對法蒂瑪卻全是罪惡與暴行。

法蒂瑪很堅強,堅強得足以讓心軟的人為她悲傷,她隨著自認為她著想的我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國度,沒有半句怪罪我或者他的話,只是沉默的面對她完全未知的世界。

有一次,我忙到深夜才回家,一進家門,看到客廳中僅留的一盞小燈與一個纖細的身影坐在客廳的角落。

「妳等多久了?」我第一次看到她坐在客廳等我,雙手放在膝上端正地坐著。

「從你出門之後就沒閉上眼睛,坐在這裡等著你。」她的口氣依然是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連動都沒動過?」我開始覺得事情有點不妙。

「是的,我打算等你出遠門再這麼做的。」她的手緊緊抓著膝上的衣服:「順從你的話是我的義務。」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法蒂瑪啊法蒂瑪,不要替我們償還我們所犯的過錯。

「那你為什麼要救我?帶我來這個寂寞的地方。」隨著她的話,她的淚從眼睛裡默默的流出來:「我的一切都被你們所奪去,而我的父親把我交給你,我能有什麼選擇嗎?順從你的話是我唯一所能作的事。」

此刻的我默默無言,坐在昏暗的燈光下與她那纖細的身影旁,我的罪就像荊棘一樣遍佈在我的身上,我要如何安慰她呢?用愛嗎?用命令嗎?我知道我說什麼她都會照做,但是我連握著她的手都不敢,那對我而言,實在是太難了。

「法蒂瑪,如果妳想要自由的話。」我掙扎地說出我的想法,就算再捨不得,我還是會實現她的願望,這是我最後所能為她做的事了:「我可以安排,妳想去哪裡都可以,請不要再這麼折磨自己了。」

「你有愛過我嗎?」法蒂瑪不理會我的話。

「什麼?」

「你有愛過我嗎?」她彷彿在控制快要崩潰的情緒,強作鎮定的問著我。


「我....,」面對法蒂瑪的質問,我只好老實的說出來:「是的,我是愛妳,但是這樣的我沒有愛人的資格。」

「太好了!」坐在我身旁的法蒂瑪突然轉身緊緊將我抱住,整個頭埋在我的胸前哭泣:「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會再離開我,你剛才說要送我走,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也害怕,」我對在我懷中哭泣的法蒂瑪訴說自己的不安:「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妳,我就像全身長滿了刺的荊棘,害怕靠近妳就會將妳刺傷。」

「我不害怕,我會為你把刺拔掉。」法蒂瑪邊說邊用那佈滿淚痕的臉從胸部吻上我的頸部:「至高的主將我交給你,因為祂知道你是愛我的。」


「法蒂瑪....。」這下反而換我不知所措了:「不可以,我沒想過....。」

「我們是夫妻不是嗎?」不知何時她坐在我的身上:「把眼睛閉上,哪裡也不要去,只要在這裡,在這裡就行了。讓我感覺到你的身體、你的溫暖、你的愛。」

我聽她的話閉上眼睛,在黑暗中,我被溫暖的濕潤,溫柔的呢喃包圍著。

當女孩成為女人的時候,男人就會再度成為男孩。

上帝在女人的身體裡放進了深奧未知的秘密,她瞭解如何取悅男人,讓男人安祥沉靜。她是愛人、是女兒,也是母親,在她身體裡的寂靜之海中,才擁有真正的自由與安全的屏障。

而我,我身上的刺,在法蒂瑪無私的愛之下,不知不覺的被拔除了。

在夢中,我彷彿回到那個時候,在熱帶的雨夜,外頭腐爛植物的味道和雨的霉味混合著,傳進我與法蒂瑪共眠的屋內,窗外則是他所吹奏著『科羅拉多之夜』的口琴樂聲伴我入睡。

為了逝去已久的她還有法蒂瑪,或許我應該再回去一趟。(2003-11-28 17:03)

第五章 隨風而逝的記憶

「你要走了嗎?」我不大搭理他說的話,從他回來之後,我就冷
冷的跟他保持距離。

總統府那一場仗我沒參與,不過聽說他幹得不錯,乾淨的幹掉總統衛隊,以及,總統全家人。對,連小孩也沒放過,一樣乾淨俐落,連眼也沒眨就對每個人頭上都賞一槍。

「你可真是帶來一個好傢伙。」中士回來後高興的對我說著:「多虧了他,我們的行動才能順利進行。他好像知道敵人躲在哪裡,總是帶頭衝進去快速的解決掉....。」

「那還真是好啊!對吧?」

我聽著中士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連手上沒開的啤酒罐也被我緊握的手一把捏爆。

「那我先走了。」中士看著我的舉動意識到他開了一個不是很愉快的閒聊話題:「對了,他說在你住的地方等你。」

「謝謝。」我把捏爆的鋁罐重重的放在酒吧的櫃檯台上,巨大的聲響讓酒吧裡鴉雀無聲。

「是的。」我在整理我的背包,隨口附和他的話,心中還惦記著法蒂瑪:「我不想再跟你說話,給我滾!」

「你知道嗎?」他不理會我粗暴的回應,一樣自顧自的對我說著:「因為她死了,所以我才獲得真正的自由。我貪婪的吸著那充滿硝煙的空氣,我心中終於明白,我當初的決定沒有錯,我擁有的....,」

他的頭慢慢低下去:「只有屬於戰場的才能,那是用她的死所換來的。」

「那就跟我走。」看到他的樣子,我不忍心再多說什麼苛責的話,我對他伸出手:「聽她的話,永遠的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低頭的他哼出不屑的冷笑:「不,我不會離開這裡的,好不容易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我怎麼可以輕言捨棄?」

我聽著他的話不禁怒火中生,順手從床上抄起一把AKM ,舉起來瞄著他低下的頭部。

「真該殺了你!我不明白她這麼為你著想是為什麼?」

「你想殺我嗎?」

「不,我只想帶你離開這裡,如果你要跟我對著來....,」我略揚槍口:「我就算帶你的屍體離開也沒關係。」

「我不能讓你這麼做。」

他左手以肉眼不能見的速度抓住槍管,接著猛然向下一拉;我不加思索的地掙開他下拉的力道,同時回轉手上的步槍,想要用槍托猛擊他的胸部。然後看到銀光一閃。

「勸你不要這麼做。」我聽著他輕描淡寫說出的話,眼睛則是看著眼前不敢讓人相信的景象:他反手抽出橫置於腰上的TANTO 短刀,在我看到銀光一閃的那一剎那,他的刀橫貫過木質槍托,突出的刀尖輕點我的胸前,讓我的衣服上浮現殷紅的血斑。

「抱歉,讓你受傷了,不過,連保險都沒開就不行喔!」我此時才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瞳孔不是我習慣看到的黑色,而是不屬人間的金黃色!

「嚇到了?」他似乎看到我驚疑的眼神,輕笑著說:「鍍金膜的隱型眼鏡,可以折射掉約百分之四十的火光。」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我勉強從嘴巴裡擠出這句話。

「不,我將會成為你。」

「成為我?」我將手上的槍放開,後退了幾步。

「是的,」他丟一個綠色帆布包到我手上:「我跟少校講好了,你的職位由我接替,過了今天以後,你就只是一位平民了。」我打開布包一看,是我跟法蒂瑪的護照,還有從南非出發到法國的機票,跟他在台灣房子的鑰匙。

「為什麼?」我無法瞭解他的意思。

「請為我跟她好好的活著,我無法實現我對她承諾的事,因為那就是我的本性。所以,請成為我,為已經失去她的我好好跟法蒂瑪一起生活吧!」

「等一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法蒂瑪這件事:「這跟你所想的不一樣,她還只是小女孩....。」

「但是夠格成為你的老婆了。」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去帶她回來吧,帶法蒂瑪遠離這裡,就像我答應過她的一樣,我跟少校講好了,明天中午有一架DC3 會飛到這裡進行補給,到時候你們就搭這架飛機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我沒再說話,只是默默的走去醫護療站把法蒂瑪帶回來,她則是滿臉淚水的緊抱著我。

在熱帶雨季的夜間,我跟法蒂瑪一起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雨聲,還有他吹口琴的聲音,他吹著『科羅拉多之夜』,和著雨聲,陪伴我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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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裡幾個難得的晴天之一竟然被我們遇到,不得不說我們的運氣真的很好。

我換上輕便的衣服,儼然一副平民的樣子,看著旁邊的法蒂瑪穿上不合身的衣服,不禁讓我大笑。

「我要衣服,漂亮的衣服。」她一臉快哭的表情,這也難怪,因為我在這裡很難找到適合她的衣服。

「去巴黎幫妳買,走吧,登機了。」

我們走過鋪木板的爛泥地,登上DC3 的機門。

「這個我忘了給你!」我看到他坐在吉普車上對我大喊,同時對我丟來一大包東西。

我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她的骨灰跟適合法蒂瑪穿的衣服。

「永別了!」他對我用力揮手:「請替我跟她說:『我愛妳。』然後忘掉屬於我的一切。」

「我會的!」我笑著對他揮一下手,然後進到DC3 ,在轟隆的飛機聲中,法蒂瑪緊握著我的手入眠,人小鬼大的她還在說著夢話:「你想要男的還是女的....。」

而我,從窗中目送地面上的他直到消失,然後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在睡夢中,我夢到了法蒂瑪為我生了一窩可愛的孩子,而他們來探望我們,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容。

真是希望這是事實,而他們的不幸只是個惡夢;就如我希望我說的這個只是個故事而非事實一樣。(2003-11-28 16:59)

第四章 狂嵐下的孤狼

後續的部隊過來清理這一切。至於我們,則決定將她的遺體火化掉,骨灰交給他帶回去。

在高大的薪材堆上,她的身軀顯得相當的渺小,在雨季裡收集這些木頭不是什麼簡單事,為了不讓她這麼快的腐爛,我們在她身上撒上不少香料,她的容顏一如生前般的安詳而帶著微笑。

我們在遠處看著火化的景象,這件事給我很大的震撼,我決定在這次合約結束後就不幹了,反正我也還有一些錢,回去做些小生意也餓不死。

只是在我身旁的他一直沉默的看著燃燒的火堆,這個樣子讓我很擔心。

「我當時是真心的嗎?」他第一次開口說話。

「因為我,她才會死。」

「你不需要這樣想。」我試著安慰他。

「不!你不瞭解!當初要走的人是我,我只想逃避而已。我不知道她會如此執著。在那個面臨死亡的夜晚,我才知道在彼此心中的地位是如此重要。我原來以為,我們可以過著安靜的生活,我卻錯了。」

他說著說著流下淚來:「她為何走的時候是笑著走的?如果她恨我,我就可以自暴自棄的活下去,不需要任何理由。我無法原諒我自己,我是真心想要和她一起生活的嗎?另一個我也許冷笑的說:『看吧,她死了,你已經沒有牽絆了。』是的,我就是這麼想著。」

「你想太多了。」

「我沒有!」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喊著:「我可以不要想她!她算什麼!還不是被我玩了就丟掉,只是....,只是....。」他跪在地上伏地大哭。

「只是我太愛她了,為什麼?為什麼她可以笑著原諒我?我不是人,我只是一頭嗜血的野獸!」

他掏出他一切的證件,包括護照,身份證等,用力擲向火堆裡。

「走吧!高高興興的走吧!到一個沒有我的地方去,不需要等我,我是個沒有價值的男人。」

說完便縱聲大笑,笑聲未絕,他就向後一仰,四平八穩的倒在地上。

他昏倒了。

我搖搖頭,把他扛上肩頭,回到我住處,喃喃自語的說:「這小王八蛋真會替我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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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的事情,如今回想起來,仍是歷歷在目。我一次失去了兩個朋友,也許沒什麼好說的。只是,細想往事,還是令人傷心。

那天晚上火葬完後,他在我的住處睡了整整一天多,當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的早晨了。

「你醒了。」那時候的我正在喝咖啡,連日的戰鬥讓我身心疲累。

「嗯!現在什麼時候了?」他的眼神不復往日的狂野,反而多了一種深沉,一種虛無。

「早上了。」

「聽說你到首都攻陷後就不幹了?」

「是啊!那又如何?」

「麻煩你帶她的骨灰回去。」

「那你呢?」

「我?我已經一無所有,不論到哪都是一樣的,不過....,」他從懷中拿出一束長髮:「至少我還有這個。」

「可是她要你離開....。」

「我的一切都已經隨她去了,我的高興,我的悲傷,我的記憶中的一切,都消失了。留下只有我現在才發現到的天賦,習於戰爭的天賦。」

「你真的要這麼做?」我實在太累了,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

「是的,反正也只剩下這個了,有什麼好損失呢?」他笑著說。

「那就等明天吧,明天你就能為所欲為了,不過....。」我搖搖晃晃的走向床舖。「我得先睡上一覺。」

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吹著口哨走出去,我在睡夢中,依稀還記得那調子是「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彷彿從那時候起,孤獨與悲傷把他壓製成另一個人。一個沒有淚水,沒有感情,只有極端自制和冷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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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外圍的防禦已經被我們所瓦解了,但是比較麻煩的則是則是在進入都市地帶的部份;我們逐屋逐家的進行巷戰,所得到的進展和傷亡簡直不成比例。要不是將軍要求將首都完整保留下來,我們早就把首都用大砲轟成一堆廢墟了,連那個每天在宣禮塔裡準時喊出禮拜通知的不怕死傢伙也一起轟掉。

到處都是像這種不識抬舉的人,政府軍,狙擊手,民兵等,造成如今陷入膠著的狀況。這就好比是一場消耗的比賽,看誰先撐不下去。

我們所使用的戰術是小組制的,發現有人開槍還擊的建築物,立刻先派出一個火力班在外頭壓制,一名小組長帶著一名通訊兵,兩名攻堅手和兩名爆破手,進入建築物『清除』,雖然很煩,但是很有效。

我所屬的那一組就是這種典型。由於愛找刺激的緣故,我自願擔任攻堅手,原來的爆破手有一個掛了,所以我就有時連RPG7一起帶來了。

小組組長是一個中士,他常抱怨我越權和人手不夠,這也難怪,一個上士擔任一個兵的工作,似乎是太過份了點。

「嗨!」我向我們的小組長打聲招呼。

「你帶了一個新人來。」他打量我身後的人。

「他很有潛力的,今天要清理哪裡?」

「這裡到這裡。」他的手在地圖上指出一條線,從目前的發進點到地圖中間的圓環,那裡是總統府。換算比例尺來說有一千三百公尺之遙。

「那很遙遠。」我吹了一聲口哨。

「是啊!這次全調老手過來,有吉岡,塔吉,伊凡,還有你。」他再度打量我身後的人。「他到底行不行啊?」

「你總給我時間證明吧?」他笑著對中士說。

「那好!你跟上士擔任攻堅手。現在每個人都檢查自己的裝備,預計五分鐘後集結,十點整開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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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巷戰是散彈槍跟衝鋒槍的天下。我們卻只有帶上AKM和RPG7還有幾顆少得可憐的震憾彈,聽說還是以色列的貨,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武器跟敵人共通有個好處,你可以拿取敵人的彈藥補充;反過來說,敵人也可以拿你的,不過你已經是屍體了。

空氣中有著一股不安的氣氛,剛才有個不怕死的傢伙從這棟八層樓高的建築物向我們開火。

聽著外頭激烈的槍聲,我們逐層掃蕩,但是一直毫無所獲,我在想是否看錯了。到了第八層樓,我們一直搜索到最後一個房間,它的門是緊避的,我們不敢強行闖入,怕有詭雷裝置。

「讓開!」我拿起裝有AP彈的RPG7向門射擊。

「轟隆!」木製的門被炸開一個大洞,木屑和破片向門內飛散。沒有詭雷裝置。

「閃光彈!」吉岡和伊凡同時丟進一枚閃光彈到房內,強烈的閃光和震耳欲聾的聲響在耳內迴盪著,也崩緊了我們的神經。

「快進去!」我向他打手勢,我們一起衝進房間,搜索著那個開槍的傢伙。

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那傢伙被AP(對人殺傷)彈的破片削得很難看:他的左手被削爛了,其它的地方則被碎片扎出大小不一的血洞,倖存的右手不死心的用槍指著我們,隨即又放下來。

「沒用的,一切都是阿拉的旨意,異教徒。」看來這傢伙頗有幽默感,我向外頭打手勢叫其餘的人進來,而他的眼睛不帶任何感情地一直注視著躺在地上的槍手。

「你有什麼要交待的嗎?老頭?」他看起來應該也有五十歲了吧。

「幫我照顧法蒂瑪。」他用微弱的聲音對我說著。

「法蒂瑪?」

我們的對話暫時被中斷,其它人從房間的陰暗角落處找到一個小女孩,她的眼神茫然,身體一直不停的顫抖著,看來像營養不良的樣子。

「是她嗎?」

「是的。」

我不禁搖頭:「你這樣做不太道德喔!」我討厭把小孩故意放在戰火中,不管是不是被迫的都一樣。

「我的妻子死於這場戰爭,我別無選擇,是阿拉帶領你們來的。我知道我的命已經不長了,如果阿拉是這麼安排的,請帶她遠離這裡,忘記這裡的不幸。」

我邊聽他的話,邊看她被中士帶到門外搜身。

突然,我聽到一聲槍響,回頭一看,一發子彈正中那槍手的眉心,鮮紅的血從他後腦向地板不規則的到處溢流著。我抬頭一看,看到他的槍口冷冷的冒著煙。

「為什麼?」我以近乎嚴厲的口氣質問他,手上的AKM 不自覺的在抖動著。

「我們必需『排除』危險。」他的槍口指向門口的女孩:「她也一樣。」

「你敢動她我就殺了你,沒有道德感的傢伙。」我舉起手中的步槍對著他。

「怎麼了?」中士聽到槍聲進來看個究竟,卻看到我們在對峙的場面。

「夠了!」我厭惡的把槍放下,我討厭隨口說出的話成真,什麼『他很有潛力的』竟然是真的,真叫人不舒服。

「我不想看到這傢伙亂殺人,我要退出了。」

「上士....。」中士想到緩和火爆的氣氛。

「不必說了,我連那女孩一起帶走。」我將身上的火箭筒丟給中士,只留下AKM。

「祝你好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真的變了。」我很難想像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不是知道嗎?」他臉上依然是那不變的冰冷笑容:「從那天晚上以後。」

我沒再說什麼,我從面帶驚訝的吉岡手上一把將那孩子搶過來,然後背著她下樓往外走,外頭正下著不大不小的雨,這對我而言無關緊要,我只要走到我軍的勢力範圍就安全了。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在回去的路程上,她突然開口向我問道。

「什麼事。」我略感吃驚的回答。

「我的父親真的死了嗎?」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回答:「是的。」

「我可以在你背上哭嗎?」

「大聲的哭吧,妳不需要再害怕了。」


她大聲的哭了出來,雨勢也在此刻突然加劇,雨聲,蓋住了她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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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過了檢查哨,逕自到醫護站去,那裡都是MSF 的人,經過上次的事件,他們也損失了一些人,但是幸好不影響傷患救治工作的進行。我也認識MSF 的團長。

「嗨!」我向醫護站的人打招呼

「日安。」

「這個給你們,」我把法蒂瑪放在桌上:「把她弄得像樣一點,待會我再來看她。」我想我得先去睡個好覺。

「不要走。」她用哀求的眼光看著我:「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不要擔心,」MSF 的團長從後面走出來,她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你等一下就會看到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了。」

「那就一言為定。」(2003-11-28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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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永恆的幸福

我們在主力部隊的協助下,攻陷了蒙坦卡,城內的重砲也反過來被我們
調向首都轟擊,首都的攻陷只是早晚的問題。

至於我,還是一樣到處逛逛。所謂的到處逛逛,就是打遊擊戰,這裡炸一下,那裡打一下。偶爾去看看他們兩個,這小子還是不太適合這種生活,看上次的反應就知道了。

「嗨!你們好!」我掀開帳篷的布幕,看到她在看護病人。首都的抵抗比我們所想像的還要頑強,每天都有不少傷患後送到這裡。那小子也在我的力保下,調來這裡當她的助手。

「啊!你來啦,」她在幫一個外傷患者做緊急處理。「坐一下,我待會就好。」

我找個地方坐下來,口袋裡是他們倆的合照,這是我用一瓶酒的代價請一個戰地記者幫我拍的,效果還不錯,他的呆跟她的笑都拍出來了。

「那小子呢?」死小孩,又不知道野到哪去了。

「去載葯品了,待會就回來。」

看來那傢伙真的改變了,剛好這張照片當做他們和好的禮物。

「呃....,等一下你跟他說....,」她把手頭上的傷患處理得差不多後,用勉強裝出的平淡語調背對著我說:「我還是願意跟他在一起。」


「什麼?」我假裝沒聽到。

「你快走啦!」惱羞成怒的她轉身用力地將我推出帳外。

我微笑著快步走出帳蓬,在他們身上有著我所沒有的生氣,那是我曾經擁有過的,只是失去已久;如今很高興能再次看到。

遠方傳來吉普車的引擎聲,他回來了。

「要幫忙嗎?」我看到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謝謝。」

他將車子開到不遠的另一個救護站,這個救護站也需要藥品支援。

我一邊幫他搬葯品,一邊聊天。

「我打算回去了。」他用著一種認真的態度說話。

「真的?」我有點不相信他所說的,不曉得何時本性又會發作了。

「是真的,在那個晚上,我一切都想通了。當我看到你走向我們的時候,我的手在顫抖著,我所學的一切都派不上用場,握著槍的手無力扣下扳機。我那時在想:天啊!只要她安全就好了。」

「你沒有殺過人?」

「沒有,當時我剛結訓,他們派我做警戒的工作。」

「好運的傢伙。」這是實話,沾過血就永遠也洗不掉,這點我一直都明白。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願意跟我回去?」

「她會願意的。」這是最後一箱藥了,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大概是人殺多了,有點過敏吧!「只要你親口說出來就會實現的。」

我看了一下手錶,下午兩點多,狗兒都懶洋洋的躺在樹蔭下睡覺。我卻還要參與一次作戰行動,有時實在感到茫然。

「我要走了。」我看到有人開我的吉普車來接我,接著轉頭看著滿頭大汗的他。「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

他的臉綻開真正高興的笑顏:「謝謝你!」

突然附近槍聲大作,聲音是從她所屬的救護站傳過來的。

「快上車!」我叫駕駛兵換他的車去回報消息,我則從我車上丟了一把AKM 給他:「你應該會用吧!」

他緊張的點點頭。

「那就走了!」我把油門踩到底,衝向我們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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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好像來得太遲了。

救護站的一切都化為烏有,地上遍布著屍體,有些屍體身上滿是彈痕,足見敵人的無情。

可是不見她的蹤影,也沒有屍體。

「下車警戒,小心一點。」

「她沒有死,一定還沒死,一定是的。」他喃喃自語道,看來精神有點不正常了。

「敵人可能還在附近,不要講話!」

「有人能幫助我嗎?」一絲微弱的聲音傳入我們的耳中,是她!她逃過了一劫。

我們叫著她的名字為回應,不顧有敵人潛伏的危險,循聲找到了她的人。

但是她看起來不太好。

她的身上被彈片劃傷多處,幸好都是皮外傷,左手臂被子彈貫穿了,而整個人倒臥在焦黑的地上,好像死了一樣。

我在一旁警戒著,由他跪在地上做初步的急救。

「好了,沒事了。」他如釋重負的嘆了一口氣,並將她抱在懷裡。

「我還活著?」

「是的,妳還活著,只是,妳知道嗎?」他的淚水滴落在她那張髒兮兮的臉上:「我差點就失去妳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她吃力的將臉轉向我說:「我的樣子很難看嗎?」

我笑著說:「難看透了,小妮子。」

我們彼此都笑了。

在這個幸福的時刻,響起一聲槍響,一發子彈從她背部貫入,充滿幸福的神采剎那間化為虛無的眼神,她睜大眼睛像是要尋找什麼,卻什麼也看不見。

「你們這些共產黨的共犯,」拿手槍的那個人大概是帶頭者,槍口還冒著煙,他身後還有一些手下,我用眼睛大概估計了一下,十個人。

「她是死有餘辜,而你們就得要公開處死。」

那個帶頭的揚一揚他手上的槍:「把武器丟過來!」我按照他的話做,把我的AKM 放在地上,用腳踢過去。

「他呢?可以放過他吧?」我看著後方,他還是茫茫然的跪坐在那,懷
中躺的人一動也不動,也許是死了;這打擊對他而言真的太大了。

「也是一樣!」那傢伙的眼睛貪婪的盯著我的S 腰帶:「等一下,把你的腰帶順便丟過來。」

我的腰帶上除了彈夾外,還有兩顆偽裝成煙霧手榴彈的鋼珠手榴彈,信管我特地改過,改為按鈕式延時信管,可在十秒後爆炸,引信我裝在底部,上頭的手壓保險跟插梢是假的。

我順著他的話做,暗中按下按鈕。

他的手下從地上拾起,退到他的身後。

「我該如何處置你呢?」他帶著嘲弄的口氣問話,我沒回答,心中暗自計算時間,二....,一....,零,時間到了,我立刻臥倒。

「嘿!你有那麼....。」他取笑的話還沒說完,立刻被帶著鋼鐵破片的爆炸氣浪衝倒在地上。

在那一道震波過後,我迅速從地下站起來,看著眼前的景象,大部份的人都不會動了,有些人分成好多塊,像是人們往羅馬許願池裡丟硬幣一樣四處飛散,雖然有些人當場就死了,但是那王八蛋不見蹤跡。很好,

我還希望他不要死。

我的反應幾乎是本能的,當我從眼前對我而言還算美麗的景象回過神時,我已站在車旁,手上拿著RPG7瞄著任何一個可能的方向。

就是那裡!他從他那些死去手下的屍體下爬起來,看起來狼狽不堪,手中還是拿著手槍指著我。

「你這該死的共產黨!」他幾乎是以咆哮的聲調嘶喊:「你得為此付出代價!」


人在危急的時候總會想起不合時宜的話。

「人是萬物的尺度,」我不理會他的叫罵,將表尺調好,瞄準他的心臟:「是信仰者信仰的尺度,是不信者不信的尺度。」我扣下扳機,臉上帶著一抹冷笑。

火箭彈拖著尾煙飛向那傢伙,怒氣讓我變得沉穩與準確度大增。

那傢伙的臉上夾雜著恐懼與憤怒,當他被擊中時,他所站立的地方爆出一團橘紅火球,那傢伙身體的一部份馬上被烈火吞噬,其餘則四處飛散,RPG7的威力比我想像中的強,屍體大部份都化為零星的碎片,最大的一塊是他的右手,握著手槍,飛落於我的腳下。

「不信者是吧?」我帶著蔑視的眼神看著眼前敵人的下場,再提槍將剩下的倖存敵人快速解決掉,就匆匆的趕到他們兩人身邊。


他們的運氣好得離譜,剛才我那個沒經大腦的手榴彈爆炸舉動好像沒什麼傷到他們。

不過那小妮子似乎快差不多了;而他,還是一臉呆茫的樣子。

我忍不住發出怒火,對他破口大罵:「還呆在這裡幹嘛?快點送到後方醫院去!」

「來不及了,」她伸出她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龐,就像在安慰小孩子一樣:「我現在已經看不見了,你是否能握著我的手?我好冷....。」

她伸出的手如此蒼白,有如月光下的幻影,隨時都會消失。

「我在這裡,」我緊緊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溫暖:「妳別說傻話,妳一定會好的。」我著急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

「我很高興,因為你,我才能跟他再見面,雖然是如此的短暫,但是這樣就夠了。」然後她轉過頭來,對看不到的他說:「把頭低下來。」他順從的做了。「我會等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還是會等你的。」她的雙臂圍在他的脖子上,像一個百合花圈一樣:「只要你離開這裡,永遠的離開這裡。」

他聽話的點點頭。

「我好高興,你終於會聽我的話了,我要的,」她吻著他的額頭流淚說道:「也不過如此而已。」

串著百合花圈的生命之線被死亡的利刃挑斷,百合似的手無力地掉落到地上,手上還有著她殘留的淚,她的臉上則帶著一抹安詳的微笑。

她死了。

然後天上開始降下大雨,雨季比我預料的還要來得早些。(2003-11-28 16:39)

第二章 短暫的再會

一年後 索地隆,蒙坦卡外圍

夏日的炎熱,讓人即使在黑夜中,還記得白天的熱度。

身為先頭部隊的我們已經開抵蒙坦卡外圍,只要攻下這裡,首都就處於無防衛狀態。連同裡頭的重炮,都可以掉過頭來,轟擊它曾經護衛過的都市。

話雖如此,政府軍也不是笨蛋,雖然節節敗退,但也只到此為止;反而是我們到處躲著砲擊,真是令人心煩。

「該死!晚上還是那麼的熱!」我拿著AKM,喃喃自語的抱怨。

「你在抱怨什麼?上士?」說話的是約克少校,他是我們第五突擊隊的指揮官,也跟反抗軍的頭頭交情不錯,我這次會來也是衝著他的面子來的。

「啤酒?」

「啊?謝謝。」味道不錯,還是冰的。

「情況不太樂觀。」我們一起坐在草地上,仰望滿天星斗。

「反正都這樣子了。」我聳聳肩,表示我的無奈:「還能如何?」

「我剛才跟將軍開過會了。」他習慣叫那傢伙將軍。

「我還以為他被炸到連話都說不來了還會跟你開會?」我不是愛開惡劣玩笑,只是最近實在令人喪氣,接著我補了一句正經話:「情況如何?」

「不太好....,我們的損失很大,要補一些人過來。邦克剛才在醫院完了。」邦克前天肺部中了一塊砲彈破片,拖到今天才死,算久的了。

「願上帝保佑他,」我把喝完的啤酒罐向外丟:「所以呢?」

「我需要你替我去搶人。」他的眼神堅定的看著我。

「你得找個好理由說服我,要我拿RPG替戰車開罐可能會好一點。」我知道我玩RPG7很在行,只是這個實在太.....。

「現在只有你對火箭筒內行,使用起來跟槍一樣。我們很不希望你去;但是最近獲得的情報說,城內有一隊醫療團,我們很需要這些人,你看邦克的下場就知道了。而且....,」他彷彿像是要給我驚喜一般,「他們是MSF(法國無國界醫生),隊長是亞洲人,你去也比較容易溝通。」

老天,我要去死的理由竟然是這個:同樣都是亞洲人,不過傭兵當久了,我也成為宿命論者了。如果要死,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我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

「後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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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補的人待會就到了。」頭子在隔天對我說這句話。

「有幾個?」我當時正在弄裝備,得先把那件背心找到。「計劃中要用的120mm迫炮呢?」

「不多,大概十幾個,其中一半都是傭兵,也都是你的同胞;下午從正規部隊抽出的一個重火器連會抵達。」


「喔,那真令人高興。」頭子以為亞洲只有一個國家嗎?不是看起來人長得類似就是同一個國家出來的。「迫炮誰負責的?」

「豹子捷格。」

「你總算做了件人應該做的事了。」捷格對迫炮相當拿手。如果有足夠的砲彈,你就可以拿迫砲聲當作鋼琴練習用的節拍器。

頭子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將軍相當重視這次行動,有你加入可以讓他們放心不少。」

「那也就是說我是『可消耗』的,真讓人感到悲哀。」背心找到了,大概可以裝下四枚火箭彈。

「等他們來就知道了。」頭子並不理會我的嘲弄,他知道我會如何發洩我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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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當天晚上,我並沒有和他們會合,我只在他們進行行動時,負責分散敵人注意力和斷後。

當初在蒙坦卡配重炮的傢伙是白痴,三處155榴炮陣地全都配在城內,要不是我們只有第五突擊隊和輕火器,那群王八蛋早就該死了。

而且根據情報顯示:城內只有裝甲車和卡車。沒有戰車是因為根本沒法用。戰車全壞了。也許有人說,你們有火箭筒,早該把他們幹掉。但是不要忘了,我們剛到不久,又被重炮轟得亂七八糟,沒死就算不錯的了,沒有餘力對他們還手。

我看了一下手錶,差五分八點,不曉得他們的錶是否跟我一樣準確,八點到了,我舉起RPG7,瞄準木製的城門,扣下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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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往往如同銅板一般,一時的念頭可以造成完全不同的命運。

對我而言,便是如此。

當大門被HE(高爆榴彈)彈炸開時,敵人的反應比我所想的還要驚慌,大概還以為我們的主力部隊來了吧!到處都是驚慌的士兵和漫無目的的射擊。城內的部隊也乘著卡車出城,所有的士兵都下車搜索可能的目標。

突然,三道照明彈的亮光照亮上空,這也就是說:我們的砲擊支援要開始了,豹子捷格會以每分鐘六發齊射的速度向重砲陣地射擊,中間偶會夾雜幾發空炸的白磷彈去招呼還在外頭閒逛的白痴傢伙,在這之前,我得趕在第一批砲彈落地之前進如城內。

我往幾個不同的方向丟了幾枚白磷手榴彈跟震撼彈出去,賓果!這可將他們嚇呆了。這幾下造成城外不小的混亂,而我,也乘這個空檔溜到城內去。

當砲擊開始時,我已經在城內四處逛逛了。

事情聽來或許簡單而輕鬆,但是我必須記住這個行動的每一個細節,每一條必經的路線,以確保MSF的人員在我們的護送下的以安全出城。

我在城門旁的一間土屋內靜靜的等待著,身後的土牆上挖出一個大洞-我不想因為愚蠢而送命-,只要看到有綁著紅布條的車輛通過,我就要保證他們不會被追擊。只要他們安全,我的任務就算完了。

來了!綁著紅布條的卡車一輛接著一輛疾駛而過,當最後一輛快要通過的時候,我卻發現後面尾隨著一輛BMP-1裝甲車。73 公釐的砲口怒吼著致命的火焰。

「轟!」最後一輛卡車在爆炸氣浪的侵襲下,向左邊的城牆撞去,車後的人即時跳下來,駕駛卻沒有逃出來,大概是完蛋了。

我裝上了HEAT(成型裝藥)彈,直接瞄準裝甲車射去。

「匡!」一聲,裝甲車被擊穿一個洞,洞口跟其他人可以爬出來的部分冒著火焰與濃煙,沒有人逃出來。

沒有時間為死者哀悼了,得帶卡車上的人逃走,不然更多的敵人出現時,連我自己都走不掉。可是很可疑的,車上只載了兩個人。

「喂!你們兩個!」我快步的走向他們兩個。「快點跟我走!」

在火光的照耀下,我看清楚他們的臉,天啊!是他和她,我雖然感到震驚,卻立刻冷靜下來,此時不是重逢感動的時刻,以後有的是機會。

「我憑什麼相信你?」他的槍口指向我,旁邊的她臉色白得像紙一樣。

「別傻了。」我向後面丟出白磷手榴彈,這應該可以抵擋一陣。「我說過,你下次看到我會想哭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換他感到震驚了。

「這是意外的旅程。」我背起蒼白臉色的她,哇!好重!這小妮子吃太好了。「沒時間了,快走!」(2003-11-28 16:24)

第一章 離別的記憶

在一個下雨的寒冷陰天,他和我相約在一間小咖啡館,咖啡館的擺設有點像是中世紀貴族所設的行獵小屋,讓人感覺溫暖。

而他,還是跟往常一樣晚二十分鐘來,身上的大衣沾滿雨傘擋不到的雨珠。和往常有些不同,他臉上帶著難掩的興奮。 這也意味著:我要開始難過了。

「坐。」當他坐到我面前時,我還是在看著我的『KNIFE』雜誌。「咖啡還是熱的。」

「哦?謝謝。」他喝卡布齊諾用的咖啡杯是深藍色的骨磁杯,上面還描繪著細緻的金線,看起來頗為高雅。

相對於我裝愛爾蘭的咖啡杯就顯的有點可笑了,黑白相間的旋渦圖樣,上面還描有「小王子」的人像;但是杯底就沒那麼好笑了,那是描有一把滴血匕首的圖案。

「有事嗎?」我眼睛盯著一篇有關R.W.LOVELESS的報導。

他遲疑了半天終於開口了:「呃....幫我一個忙。」他的聲調 有點高昂。

「嗯?」我抬頭看著他的臉,他的臉因莫名的興奮而微微抖動著。我若猜想著的不錯,那就是........。

「下個禮拜我就要到美國,去參加傭兵訓練學校。」由他的口中,我證實了我的想法。

「所以?」

「幫我告訴她....,」他眼中的神采黯淡下來了:「如果可能,順便照顧她。」他的臉色變得有些猶豫不決。

我嘆了一口氣,這死小子,丟下她而不顧,已經不止一次了。要是我做人再沒節操一點,而她不那麼堅持的話,我就可以把他給踢的遠遠的。然而這種情形並沒有發生,雖然我不是聖人,可我對她也沒什麼興趣。打個奇怪的比喻來說:AKM或許不合手,但老子我就是不爽用美國貨!怎樣?

「你當作是在養小狗啊?」我淡淡的說著:「你自己和她講去。」

「可是我不好意思。」他的臉看起來非常的紅。「拜託一下。」

「你什麼時候走?」看來是沒辦法了,只好硬接了。

「下個禮拜三,」他眼中煥發著一種興奮的光彩。「你知道嗎?這是我人生中最重大的事情。我愛冒險,但就這次最刺激。」

我不置可否,他從過去就沒認真過,包含對她在內;但這次就有點過份了。

「你要去的那所學校叫什麼名字?」我再度低頭看著我的雜誌,該死,SOG的刀總覺得硬度不夠。

「雅克........,我看雜誌找到的。」

「那以後呢?你對她要怎麼辦?」

「我想以後大概不可能再見了,」他的聲調有些微弱。「她實在對我太好了,你知道嗎?我幾乎要改變自己了,但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

「所以我要逃避,同時也讓自己輕鬆一下。」

「你這傢伙,」我的咖啡快沒了,我叫人來幫我加。「你太天真了,早晚要付出代價的。」

「我不在乎,而且我想我可以過的很好。」

我沒有回話,只是想著通知她的方法,我喝一口新加的咖啡,算了,普通咖啡也一樣喝。

「我要走了。」當我回過神來時,他手拿著雨傘站在門邊,還是一副爛德行。

「不送了。」

「你這樣子真是絕情。」

「你少廢話,帳我幫你付了,你還要怎麼樣?」

「起碼說聲再見。」

「不要,下次看到我,你會想哭的。」

他揮揮手,便走出店門了,在他推開店門口的時候,我注意到外面已經停止下雨了。

「怎樣?」老闆從吧台後面靠著吧台桌面問道。

「什麼怎樣?」

「他的事啊!你打算如何?」

「我叫吉岡照顧他,至於那個女孩的事,倒有點麻煩。」

「你這次打算留幾天?」老闆識趣的改變話題。

「兩個禮拜,加上他的事情就不一定了。」

「滿久的,還是回法國?」

「是的,所有人先在那集合,再一起到索地隆去。」

「真懷念過去的日子。」

「是啊,那時我還年輕,而你就成熟多了。」

「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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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正要去按她家的門鈴時,心中有點害怕,拿槍掃射也比這件事容易多了。

門鈴還沒按,門就開了,她的臉透著蒼白與倦怠。

「啊!是你,好久不見了。」她看到我的表情仍如過去般的高興。

「妳看起來不太好,」看著她蒼白的臉,讓人不忍心。「生病就要去看醫生。」

「還好啦。」她對我的擔心罔若未聞,「先進來啊!進來坐嘛!」她幾乎是用拉的歡迎我進去,我在懷疑他受不了的理由是不是這個。

進到屋內,第一眼看到的是蓋著白布的傢俱,旁邊還有幾個封好的箱子,若不是剛搬來不久要整理;就是主人要走了。

「你來得剛好,」溫和的外表有著一個執著的個性,並且不經意的從話裡流露出來:「留下來幾天來幫我的忙好嗎?」

「好啊!」剛說完這句話,我馬上感到後悔,最重要的事都還沒說呢!

「真的?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待會陪我去買東西。」她像個小女孩一樣的去換衣服。

「這個....,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訴妳。」我的聲音有點遲疑。

「有什麼事待會再說嘛,」她挽著我,連拖帶拉的扯著我往外走。「好久都沒有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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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夜景對於我這種常年在曠野叢林中討生活的人來說,不論怎麼看都很美麗,若是能居高臨下的看就更美麗了;可惜我們沒有這樣做。我們坐在麥當勞的三樓,吃著漢堡,喝著紅茶,看著底下川流不息的車燈。

坐在我對面的她此時的臉色顯得紅潤了些,旁邊的地上堆著她買的東西,一部份是她自做主張買給我的東西。想到這點,我總會泛起男性沙文主義者的悲哀:我怎麼這麼沒用?讓一個女人左右我的意志。

「好吃嗎?」她帶著一種滿足的表情看著我,好像這世界除了麥當勞外其它都不是人吃的那種感覺。

「還好,只是我要告訴妳一件事。」我決定告訴她這件事。

「是關於他要去美國的事嗎?」她的眼神變為深沉。「我早就知道了。」

看來合著是玩完了,但是義務還是要盡一下:「他還說要我照顧妳....。」

「我不需要別人照顧;只是有點難過,他連這種事都不敢告訴我,」她的眼睛發紅,淚水盈盈地積在眼眶裡,隨時都會決堤。「或許等他真的太難了,我應該過我自己的生活。」
我決定轉移話題。

「妳的家裡怎麼了?」該死,挖個大洞給自己跳。

「我最近幾天都沒有出門,一直都在打包跟整理,我想要離開這裡,去換個新的生活。」

怪不得臉色如此蒼白,搞不好還是靠吃泡麵渡日。

「打算去哪裡?」

「法國吧!那裡我有朋友,也許能找到一份工作。」

「還是做護士嗎?」

「我打針的技術可是一流的,要不要試試看?」

「我可以說不要嗎?」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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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家的接下來這幾天裡,我幫她處理搬家的事,同時也打電話到咖啡店裡,叫老板安排出國的一切事宜,包括機票和接送事項。

「我還是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在機場的路上她是如此的對我說著。

「這只是順便而已。」

「到那我還能跟你連絡嗎?」

「也許....,也許能,也許不能。」

「是啊!一切都是隨緣。」她是否看出了未來?我不曉得。(2003-11-28 16:17)

一個故事的開始總是會有一個可笑或者可悲的理由。而我這兩者都有,有時想想,如果這真的只是故事,那是一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啊!

可惜的是,桌上他們兩人合照的照片,一直提醒我:請不要忘了我們。

現在,如果你認為是真的,那就請你跟我回到以往,那個屬於我們的黃金歲月,我們的戰場,我們能決定自己命運的地方。

若是你認為這是個故事,也請你能聽我說:曾經有過那麼一對年輕男女,在永恆與短暫中,如何以他們的生命寫下這段故事。

但無論如何,他們的名字不會出現在故事裡,因為,這是我能為他們所做的一點微小事情....。(2003-11-28 16:06)

《隨風而逝的記憶》由作者onson在TDS.kkcity.com.tw站上的[CAtelier]-提督工坊站,[03onson]-博物之學版連載。作者在KKcity的id為onson。(2003-11-28 15:59)

修米.茶 寫到:
magicat 寫到:


哇!!妳女兒話畫的很不錯耶 也是好可愛!!! 😊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呵呵呵 “貓咪也瘋狂”的麥可貓可是我的最愛之一 🤢 🤢

“茶茶的生活日記”是最近出的嗎?

尖端有出"酷貓小黑"也很好看 有很可愛也很感人的故事呦!



真的有〞茶茶的生活日記〞這本書喔!? 😮
原來真的很多人叫茶茶ㄋㄟ~~~~~~~ 😂



長鴻的 叫[茶茶的日常生活]
http://us.yesasia.com/b5/PrdDept.aspx/pid-1002877816/section-comics/code-c/did-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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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一本台版漫畫要賣$4.99x35=NT175....

殺人啦!!!!!!!!!!!!!!!!!!!!!!!!!!! 😈 🤔: 🤔:(2003-11-09 14:53)

個人出本的經驗

如果是要出同人誌 如果原稿已經是電子檔 可以直接把字打上去

原稿若是手繪的 那就要將字列映出來在貼上

因為出版社將字跟圖分開 將字貼在描圖紙上 之後需要至兩次版才可將字與圖合併(是因為怕損壞原稿)

如果你要直接送手繪原稿 COPY 或是小印刷去製版
就要將字貼在圖上

若多一層描圖紙 原稿的線條會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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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想損壞原稿 你可以先將原稿影印 在將字貼在影印稿上 在去送印(2003-11-06 09:05)

小魚 寫到:
其實在捷運地下街有看到比昭和貓更可愛更細膩ㄉ貓咪模型
..裝在籃子裡..名稱不詳
老闆說是限量已絕版無庫存..害我好失望..
只能看昭和貓過過乾癮...
不過這種模型放在這裡好像有辱大神ㄉ威嚴..ㄎㄎㄎ.... 😈


好可愛呀 🤩 🤩
在HGA有在賣呦 一隻NT50



貓貓模型還有另一個系列^^
有畫冊 漫畫 周邊 模型....多方面經營^^
http://neargo.ne.jp/op02.html

http://neargo.ne.jp/3d/3d.html(2003-11-04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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